越说到后面,李总管的语气越轻微发颤,因为不管是窥探天子踪迹,还是在紫宸殿中安插人手,都是无法容忍的大罪,哪怕做下这些的人是天子之母也不行。 太后坐立不安:“皇儿,你、你莫要听他胡说,母后没有——” 陛下没有听她说完:“朕知道了。你说的那几个人是谁?” 李总管小心翼翼地报出几个名字,在最后悲声道:“奴才知道自己罪无可赦,但求陛下看在奴才是被太后胁迫的份上,饶了奴才家人一命!求陛下开恩!” 陛下道:“朕允了。” 闻言,李总管流下激动的泪水,砰砰磕头不停:“奴才谢陛下隆恩!谢陛下隆恩!” 一旁的宫侍见状,连忙也跟着有学有样地磕头:“陛下!奴才也愿意将功折罪,求陛下放过奴才的家人!” 陛下道:“你有什么想说的?” 宫侍道:“太后用来谋害六殿下的那瓶霸药,是羽林军副统领姚大人从宫外带进来的,姚大人在暗中替太后办了许多事!”他把那些事一一道出。 阮问颖跪在一旁默默地听着,暗道此人果非寻常宫侍,能知晓太后这些不为人知的秘事。 想想也是,太后怎么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普通宫侍去做?定会派遣心腹,只是没想到两个心腹都这般干脆利落地交代了。 同时,她也心生感慨,想不到太后居然把羽林军副统领收买了,还真是拔出萝卜带着泥,不知道接下来,他们还会不会听到更多骇人听闻的消息。 宫侍的这一番交代下来,陛下的脸色无甚变化,倒是齐江悚然一惊,忙忙叩首请罪:“微臣失责,没能察觉此事,请陛下降罪!” 太后被气得几乎发抖:“什么失责,什么谋害,哀家全都听不懂!你们这一个个一唱一和的,是要逼死哀家吗!” “皇儿!”她哀切地看向陛下,“你真的相信这些奴才说的话?不相信母后?” 陛下没有看她:“朕心中自有决断。” 他发话道:“把这两人带下去,杖毙。按例给他们的家人补贴安葬银两。还有他刚才报出名字的那几个人,也都拖下去杖毙。” 高总管躬身应诺,将不断磕头谢恩的两人带下。 阮问颖心中一跳。 补贴葬银意味着家人不会受到牵连,无怪乎二人如此感激。虽然那李总管是顾家的家生子,若被顾家人得知他出卖了太后,不知道他的家人还能不能安好,但这也是后话。 问题在于陛下说的后半句话。 即使以常理推断,李总管不会到这时还替太后卖命,在报出的几个人名中作假,陛下也不应该如此痛快地照单全收,半点求证不做地就定了那几人的死罪,还用了“拖”这个字。 除非陛下早就知晓这几人的罪状…… 阮问颖忽觉一阵寒意上涌。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接二连三发生的事弄得心神混乱,想太多了,然而,陛下在接下来的一番话,却验证了她的猜想。 他对齐江道:“你带着几个人去,把姚铸押入刑部大牢,听候问审。”姚铸是羽林军副统领的名字。 又宣锦衣卫指挥使入殿,命其前往行宫,将刘百钊押下诏狱,同样听候问审。 二人皆领命而去,殿中一时冷清下来,让阮问颖的心也跟着发起了冷。 陛下果真早已知晓紫宸殿中事?还是说,锦衣卫副指挥使和羽林军副统领身份特殊,不能轻易定罪,而那几名宫侍不过下人奴才,可以不必在乎他们的性命? 如果陛下真的早就知晓了此事,那是不是意味着……意味着他也早早知晓了太后的打算,知晓太后欲假传圣旨,取杨世醒性命? 这样一来,陛下自他们进殿后的种种反应,就能够说得通了——之所以没有神情变化,不是因为君王喜怒莫测,而是因为早就知道了一切,知道孰是孰非,所以才不在乎杨世醒与太后的争执。 阮问颖觉得可怕。 这就是天子吗?将一切掌控在手中,他们所有人的举动都瞒不过他的法眼? 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