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魂义骨何其难有?不说侍从下属,便是文武百官,历朝历代也出过不少背信弃义之徒,无有断根绝源者。” 他这话说得听起来像是在感慨,但并没有多少扼腕的叹息,仿佛只是在进行最简单的陈述。 阮问颖也明白这个道理,画皮画骨难画心,人心是这个世上最复杂的东西,谁也无法算准别人下一步会做什么。 就像她,即使早早察觉到了徐妙清对杨世醒的倾慕和对她的不喜,也想不到对方会嫉恨到给她下药的程度。 所以她很清楚,通过某种一劳永逸的方法来确保身边人不再背叛,这种想法是不现实的。 可她又真的放心不下。这次他们赢了,下次呢?就算借着这个机会把杨士祈等人都除掉,也不能保证往后不会再出现新的敌人,比如太后、顾家等。 一时间,阮问颖只觉得愁云浓雾漫上心头。 她微凝起眉,疲惫地叹了口气:“这样尔虞我诈的生活,什么时候能真正结束……” 杨世醒回了她四个字:“不会结束。” “只要我还是皇子,还在宫中,还接触朝野,这样的纷争就永无止歇。陛下统御寰宇这么多年,不也没有真正的清净过?” 他说着,扬起一个笑,伸手抚上她的眉心,以指腹轻触,化解她的愁结。 “你若真心觉得不喜,不如随我离开皇宫,隐居世外?这样就不用再烦恼了。正巧陛下不在长安,我们可以很轻松地离开这里。” 放在之前,阮问颖还可能以为他是在半开玩笑半说真心话,但在陪着他坐镇监国、帮忙整理了大半个月奏折之后,她就已经明白了,他不可能会抛下一切离开。 这一切指的不是荣华富贵、锦绣膏梁,而是江山百姓、天下万民。 他既有翱翔天际的青云之志,一展抱负宏图,她又怎么会当江南巧燕,拉着他躲避风雨呢? 而且她在整理奏折的时候看到过,虽然目前的天下可以用太平两个字来形容,但不是什么波澜都没有,足以忙得他难得空闲,连陪着她去一趟徐家别庄都得选日子。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怎么可能会置天下百姓于不顾呢? 因此,她早就打消了和他隐居世外的心思,决定要和他一起并肩前行,共克风浪。 但在面对他的这声问话时,她还是故意装出一副精神一振的模样,盈笑应道:“好啊,我们离开。今晚就走。” 谁让他要拿这话来逗她的,明明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打算,偏偏给出如此说法,不就是算准了她不会答应吗?她自然要和他礼尚往来。 然而或许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杨世醒没有露出什么作茧自缚的情状,气定神闲地回了她一句:“不行。” 她来了点劲,追问:“为什么?” 他道:“因为你还得回去喝药。” 她一下子泄了气,变得恹恹起来,半是叫苦半是怀疑地道:“还喝?我不是已经把今天的两副药喝完了吗?你别为了不在口舌之争上输给我就说胡话诓我。” 对面人神色正经,看起来半点也不像在撒谎:“是喝完了,但还有一副药你没有喝,是今天吴想旬新开给你的,你不知道吗?” “今日过来给我看诊的是吴大夫。” “那也一样,反正他们两个是兄妹,脉案都是相互看着的。” 阮问颖勉强选择相信他,毕竟是药三分毒,他总不会为了一时之争就随意让她服药:“这多出来的一副药是做什么的?” “养身,固本培元。你喝也行,不喝也行。” “我能不喝吗?” “你说呢?” “我觉得我可以不喝。” “不行。你要喝。” “……” …… 回到含凉殿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阮问颖原本还想就服药与否和杨世醒歪缠一番,但在见到他案头堆积的一叠奏折之后,她就什么话也没说地乖乖把药喝了。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