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时分,皇帝终是再次睁开了眼。 寝殿内静悄悄的,皇帝的身体却沉重得好似泡在了水中多日打捞起来的一般。 四肢百骸都蔓延着钝痛。 皇帝张了张嘴,想叫高泉入殿。 可回头,所看见的就是温月声端坐在了殿内。 清冷的月光洒落在了她的身上,映衬着她那一身淡青色的衣裙恍若镀上了一层白光。 她手中握有一串青碧佛珠,正不疾不徐地转动着,那双漆黑冷淡不带情绪的眸,直视着龙床上的皇帝。 而整个寝殿之外,除了她,再无别人。 皇帝冷眼看了她一眼,沉声道:“高泉呢?朕要见他。” 他说话时气若游丝,声音暗哑,已是一副油灯枯竭之相。 可即便到得如今,他仍旧没有松口。 温月声闭口不言,殿内陷入了长久的沉寂之中。 皇帝饱受病痛折磨,额头已是阵阵抽疼,他知晓他所剩余时间不多,只在咬牙苦苦支撑着。 见温月声不开口,他只能道:“去将高泉、萧寅唤来。” 强势了多年的皇帝,眼下满身疲惫,他沉声道:“思宁,你应当知晓,古往今来从未有过女人登位。” “即便萧缙不是朕的子嗣,这江山社稷,仍旧轮不到你来坐。” 他说得笃定,说罢转过头去,不再多看温月声一眼。 哪怕到得如今这个地步,他却仍旧未曾松口。 温月声见状,面上没有任何情绪,她停住了转动佛珠的手,冷声道:“皇上以为,事到如今,一切还能够任由你说了算?” 皇帝闻言,骤然回眸,一双浑浊的眼紧盯着她。 温月声起身,捏着佛珠的手负于身后,她淡声道:“皇上听听,这宫闱之中,可还有谁人听你的号令?” 到得此时,皇帝才注意到整个宫殿内都静悄悄的。 他交给了萧缙的人手,早已不见踪影。 皇帝胸膛剧烈起伏,他想发火,却知道如今的他,在温月声眼中不过是一张随意可以撕碎的纸。 皇帝只看着她,一字一顿地道:“思宁,你当真要做这样的事?” “你当真要视礼法、伦理和纲常于不顾?”皇帝冷声嗤笑:“你以为这般登位,朝中上下,各地驻军便能够信服于你?” “今日便是朕死了,也还有萧寅!还有宗室之子,凭你的身份,你拿什么来服众!?” 然他话音刚落,原本安静的殿外,此刻骤然热闹了起来。 高泉站在了殿外,目光复杂地往殿内看。 在他面前,站着的是以吕阁老为首的朝中重臣。 吕阁老高声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今百废待兴,朝堂之上混乱难平,还请皇上下令,册封思宁郡主为皇太女!” 王进之亦是上前道:“思宁郡主才学出众,战功赫赫,堪称皇室之最,臣等愿倾尽全力,辅佐郡主登基,还请皇上降下旨令,立思宁郡主为皇储!” 严伟道:“皇族子嗣手段残忍狠辣,伤及百姓、朝堂,为保皇室尊严,臣恳请皇上册立思宁郡主为皇储,安定皇族残暴之下,百姓惶恐不安之状。” 齐放道:“臣携京中所有学子,愿誓死追随思宁郡主,还望皇上成全。” 百官请命之声,不绝于耳。 皇帝的面容,已隐隐崩塌。 他清楚,他所说的一切,对于温月声而言,都不难解决。 皇帝闭了闭眼。 闭上眼后,外面大臣的字字句句,更是明显。 身侧的温月声,声色冷淡,不带情绪地道:“皇宫之外,还有皇城。” “皇城之外,还有关东、抚州、边疆三军。” 皇帝在黑暗之中,倏地睁开了眼。 他看见温月声站在了离他不远处,虽是在对视,可久居上位,永远高高在上的皇帝,而今却感觉她在冷眼俯视着他。 “皇上仍要唤萧寅入殿吗?”她淡声道:“想要让萧寅从宗室之中过继一子,以便名正言顺地继承王位?” 皇帝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却见月色之下,她面无表情地道:“还是想要直接过继至皇上名下,册封顾命大臣,用以辅佐新帝登基?” “都行。”温月声竟是还点了点头。 “只一点,皇上的子嗣剩余可不多了。”她声音又轻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