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阿悍尔东南面将成为前线战地,但我们得把那个豁口守好。” 司绒收手,掏帕子擦拭。 抬头往北边看,那里没有蜿蜒的河流,连绵的群山也在那里中断,爬上高耸的悬崖壁后,就是长横草原,长横草原深处藏着阿悍尔的黑水。 “长横易守难攻,只要对方没长翅膀,轻易攻不上去,”司绒站了起来,雪白的毛领簇着她的下颌,“除了这条边线,南边哈赤草原、雨东河同样是突破口。” “哈赤草原乱成一团啦,像什么呢,像那铜壶里快要沸腾的热茶,”泰达抬起手,把拇指和食指捻一块儿,搓了搓,“就差那么一点点火力,哈赤草原的天就要被两边的兵崽子捅烂。” 泰达说得夸张,他巡兵时去过哈赤草原,大乱子起不来,小骂战是日日都有,双方甚至对着一条沟壕互丢马粪。 “该拎出来降降温,”司绒抿着唇,侧脸显得冷,“大敌当前还有心思内讧。” “句桑王子就是去训兵崽的,兴许会把安央留在那,安央稳重,安央好啊,这一代小将里,最出息的就是他,”泰达到一旁去牵马,“今日句桑就该回来了,你们兄妹上次见面还是夏日,如今这阿蒙山都罩雪顶咯,还是早点回去吧。” 两匹马飞奔在雪地上,一条窄身轻盈的白色细犬在前头带路,把雪地踏得白沫四溅。 不远处哨塔上的士兵高抬起手,朝正西方抬起一臂,同时吹三短一长的哨子,是通知后边的守备军一路放行的意思。 马儿从栅栏木门中穿过,又一路疾驰两个时辰,正午时才回到大营里。 司绒翻身下马,士兵上前来把她的马牵走,泰达向她告辞。 稚山叼着草芯打起帐帘,司绒边解大氅边走进帐篷,问他:“塔音呢?” “去西边接应粮草队了,这两日天晴,得快点儿把粮草运到邦察旗来,等下大雪,那车轱辘就该滚不动了。”稚山指一旁的药茶和热粥,合上帘子还得出去喂狗崽子。 正午的日光垂直而落,雪地毫不吝啬地反射光线,巡逻的士兵脚步声整齐,而后与光线一起被厚厚的帘子隔在外头,司绒的手边,药茶和粥的热气氤氤氲氲。 对司绒来说,吃饭和睡觉都是个问题。 她的风寒一直就没好透,烧倒是不烧,就是咳嗽,尤其是夜里咳得更厉害,嗓子里像含了一把沙粒,什么好吃的都不耐烦咽,只能喝点儿这种半流食。 她喝了粥,喝了药,静下来时,就会看着虚空某一处发会儿呆。 不但风寒没有好透,心里塌掉的那一块也没有好透。她能够感觉到仿佛有两个自己,一个在白日里沉睡,一个在黑夜里醒着。 司绒想要逃离封暄身边,可是逃不脱他无处不在的影子,路途中有人谈论太子,军营里有人谈论太子,军报里有太子,连需要她用印的军资运输条呈也有太子。 太子,太子。 司绒甚至能在这种过于密集的声音里猜到封暄的用意——封锁。 封暄在正义凛然地渗透阿悍尔,然后全方位封锁司绒。 一开始,阿悍尔和北昭的合作得小心翼翼,双方都不敢过于激进,客气热情地书信往来,建立谈和的基调,而后稳步地推起了榷场,勾勒出榷署的雏形。 在九月过后,封暄大刀阔斧,把整个进程硬生生往前推了一大步,这一步就是哈赤草原的驻兵。 阿悍尔是司绒的归途与退路,她若是有朝一日回到阿悍尔,势必要赶往前线邦察旗,而封暄早早地以哈赤草原为圆心,织起了一张无形的网,辐射到邦察旗,甚至辐射到阿悍尔腹地。 在司绒还没有到的时候,邦察旗新来的两万驻兵吃的就是北昭太子拨的粮,作为阿悍尔送出四十抬火油柜的报酬,泰达压根儿没理由拒绝。 司绒越想逃,那网就收得越紧。 她感到头疼,因为这是她用过的招,以对方无法拒绝的方式来拉近彼此的距离,得到谈话权后再步步推进,直到扒下对方一层壳。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