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难。 他很少笑,这一笑,眉眼间常年凝着的冰霜消散,在秋风里,把春山的鲜活都带出来了,浓颜淡绪的一个人,五官生动起来时,真是如画中仙。 画中仙与她碰了个吻,去书房了。 ………… 书房里压的都是要事。 钱谦中年发了福,肤色黝黑,乍一看不像掌管军马钱粮,还提领措置屯田的官儿,更像从哪块田埂里卸下锄头的农夫。 他从前也是个青衫端雅的少年郎,一口海味儿十足的山南腔,说话慢悠悠,性子很和善,刚进京时不少京官就爱拿他的口音说笑,常常说他一口“咸鱼味儿”。 封暄把他放在山南十二城总领这个位置上,掌“天下粮仓”,是因为他乃是口舌拙,形貌敦,心思细的这么个人物。 钱谦在书房里用了两碗茶,才把渴劲儿给缓了。 早上他那句“填海造陆”差点把自己先填进海里去,惹得皇上动怒,损了龙体,早朝散后便在皇上行宫里跪了两个时辰请罪,一滴水都未进。 封暄进来时,钱谦忙起身行礼,他是来呈报山南要事的。 封暄颔首,带着人直接进了暗室,里头点着烛火,桌上正摊着一张山南军事图。 钱谦此次来谈的正是填海造陆一事,也顾不得铺陈拽文,急忙便说:“殿下,臣早朝时所提议的填海造陆并非良策!” 封暄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孤明白,坐吧。” 钱谦坐下来,心也稳了些:“填海造陆劳民伤财的!须得非战时、国力充盈、山南人口剧增土地不足,方有可行性,可山南十二城土地充裕,尚且未到这个地步。臣今早莽急,才有这荒唐言,依臣看,阿勒意不在攻陆。” 这想法和封暄不谋而合,封暄远坐京城,是纵观全局揣摩出来的。钱谦不一样,他的根在山南,心血也在山南,是实打实做了不少调查,这几年关于山南十二城及沿海的消息,不少都出自他手。 封暄抬手指地图,九山把地图挂到了墙上,将灯盏都点起来,两臂长的地图上,是山南海域的地形、海岸线及布防,下边三条朱笔标出的航道直通外海。 钱谦先从军事领域切入:“海寇哪里守得住土地,他们抢一波,跑一波,得了便宜就要跑,就像……像海老鼠。前几年海寇零散,高将军的打法是化整为零,如今海寇都被阿勒收到麾下了,乍然要化零为整肯定需要一段时间的嘛。” 早上山南海域的战败消息传入京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山南破云军一败再败,这对士气是一大打击,破云军这些年本来就憋屈,他们被这些海老鼠东一口、西一口地乱咬,偏偏被朝廷扯住了后腿,不能痛快地迎战,这是天家父子相斗的无奈结果,承担的除了前线的战士,拖累的还有沿海的百姓和经济。 “阿勒出现后,这些海老鼠变成了碧蓝海面上的一股黑潮,配有强悍的武器,甚至懂兵法。臣四年前便与此人打过交道,那时他的地盘在乌溟海。”钱谦伸出手指,在三条航道下方极远处,圈了一片海。 然后又在蓝凌岛下方圈了一大片:“如今他的地盘扩大到了蓝凌岛下方的赤海,再往西扩展,便到了山南海域。” 这所有地盘加起来,比整个北昭国要大三倍,尽管海上的地盘与陆地地盘不能相提并论,但仍然是可怕的存在。 钱谦又从怀里摸出来张皱巴巴的纸:“此是能查到的有关阿勒的所有资料,细细碎碎,多是臣从出海的海商口中打听来的。他从前没沾过陆地,只在海上行,起家时就敢在乌溟海自称为王。” 封暄看着零散的句子,拼凑不出什么完整的形象来,只觉如浓雾笼罩,后头是一头蛮戾摆尾的黑蛟龙。 钱谦报事要一股气报完,这是殿下的规矩,他继续说道:“所谓王不见王,阿勒虽是海上王,却不敢碰陆上王,他不是训练有素的海陆双军,他的人只擅海战,攻占陆地得不偿失,此间必有深意。”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