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清月累到不想动,也没有睁开眼睛,很快又沉沉睡去了。 就这样,妈妈在她枕边坐了一宿。 ※ 妈妈已经很久没让她出去了。 自从她擅自替女儿向学校请假以来,竺清月就没出过门。 毕竟她还是小孩,又住在高层公寓楼里,又没有同龄玩伴,以前除了上学确实也不怎么出门,现在既然学都不能上了,那…… 但这不是她始终只能呆在家里的理由。 笼中鸟的生活是压抑枯燥的,原本宽敞的家,竟有种让人无法呼吸的逼仄感。 “妈妈你为什么不肯放我出去?” 当小姑娘终于忍不住问出那个问题时,母亲的回答却异常平静。 “外面有很多坏人,会有很多危险。” ……倒是很像爱操心的大人会说的话,但别的大人们可不会像你这样,把女儿直接锁在家里吧! 一早上醒来后,小姑娘还是觉得困到不行。床上一片狼藉,睡相依然糟糕透顶;一照镜子,自己又变成了鸟窝头。 她没有平时醒来后的神清气爽,因为昨天一晚上都没睡好。 小姑娘再一次拉开窗帘,让灿烂的阳光和清新的空气一同涌入,心情却和过去大有不同。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竺清月回想起妈妈最近这段时间的举止行径,觉得毛骨悚然。 有个骂人的词是“神经病”,就是说这个人精神不正常,但小姑娘知道,这其实更应该叫精神病,是要送去疯人院的。 妈妈她是不是就是这种情况? 竺清月决定再打一次电话。 这次不是在家里打了,感觉又会被妈妈发现。 这一次,小姑娘要偷偷熘出门,去外头的公共电话亭打给爸爸。虽然她离开家这件事还是容易被发现,但到那时候,妈妈就算发现都阻止不了。 说干就干。 第一天,竺清月从妈妈平常用来买菜的小钱包里偷了几枚硬币,藏在枕头底下; 第二天,她又趁着妈妈出去买菜的短暂时间里,走出了房门,确定了一下出逃计划。 第三天,夕阳西沉,夜色深沉。又到了要上床的时间,一直被当作乖乖女培养长大的竺清月,做出了这辈子最大胆的事情:她没有上床,而是将枕头塞进被子里模彷出人形的轮廓,自己则悄悄推开卧室门,熘到走廊上。 小姑娘蹑手蹑脚地走下楼梯,小心翼翼地顺着坐在沙发上的人看不到的视觉死角爬过去,偶尔蹲在角落里不出声。 这是她精心挑选出来的路线,还记录在日记本上画出来过,尝试过不止一次。 客厅里没有点灯,昏暗的室内光线为她的行动提供了最好的掩护。 也得亏是她家够大,所以才有地方可以躲。 在这个过程中,小姑娘手里紧紧攥着硬币,攥到掌心发汗,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点声音,觉得自己像是电影里的超级特工。 妈妈她一如既往,坐在沙发上的电话机旁边一动不动,像座凋塑。 唯有在客厅保持着落针可闻的寂静时,才能听见夹杂在挂钟指针转动声响之间的微弱喘息,证明她还活着。 近了,更近了—— 通往外界的房门近在迟尺。 她蹲在鞋柜旁边,仰起脖子,用尽全力向上方伸出手臂,终于……让指尖碰到了门把手。 “卡哒。” 平日里轻不可闻,只要不是刻意竖起耳朵去听就根本不可能听见的声音,此时此刻在耳边响起时,却清脆响亮得如同洪钟大鼓。 竺清月顾不得这些,她利用身躯的娇小,赶紧从敞开小半的门缝隙里钻了出去。 在逃离这个家之前,小姑娘转过身,勉强还能看到坐在沙发上的那个女人的背影。 对方的脑袋似乎微微动了一下,就像是听见了玄关处传来的声音后,准备起身查看。竺清月不敢再看,赶紧合上了房门。 ※ 一个刚上小学一年级的女生,在没有大人陪同的情况下,独自一人离开家,深夜时分走上大街…… 哪怕是在十年、二十年后,这都是件很危险的事情,何况是在九十年代。 但小姑娘此时的内心,却完全被逃离囚笼、挣脱母亲“魔爪”的惊喜感所充盈,暂时想不到这点,她蹦蹦跳跳,欢欢喜喜地在马路上走着,过了好一会儿,才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她不知道附近的公共电话亭在哪儿。 她决定找路人问问看。 “阿姨,请问附近的电话亭在那?” “叔叔,请问你有没有见到路边的电话亭?” “姐姐,请问最近的电话亭在哪儿?” “大哥哥,请问……”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