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很少梦到唐墨。起初是日子太艰难,一个人每天拖儿带女,又要种地、打零工,拼命挣口饭钱。夜里躺到床上,直接两眼一闭人事不知,都分不清睡着了还是累晕了,哪里剩的精力做梦? 再后来勉强熬出个人样,终于把自家日子过起来,每天忙忙碌碌却有滋有味,更顾不上做梦了。 像今天这样清楚地看见唐墨,还是头一回呢。 姜冬月心里揣着那么点稀奇劲儿,戳戳唐墨的胳膊,低声道:“哎,咱闺女那对象又掰了,你知道吧?你也不说给闺女上点儿心。” 她闺女唐笑笑模样生得好,书念得好,人也勤快伶俐,偏偏姻缘不顺,要不是赶上村里拆迁,她其实有心给唐墨迁个坟来着。 不求冒青烟吧,至少别挡着儿女的红鸾星。 “……” 唐墨挺着个板寸脑袋一语不发,只有两只黑亮眼睛上下眨动,一错不错地看着姜冬月。 “哼,就知道指望不上你,梦里也没句好话。”姜冬月熟门熟路地数落丈夫,准备翻个身睡觉。 这一动,才发现身子沉得很,竟是小腹鼓起怀着身孕,看大小约莫五六个月的样子。 姜冬月“噗嗤”笑了:“难怪胸闷气短的,原来儿子还没出生。” 话音刚落,唐墨眼里“嗖”地亮起两簇小火苗,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给闭上了。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听见儿子就想上天,真是……”姜冬月有心责骂两句,又怕梦里犯了忌讳,到底忍住了,只拎着扫炕炊帚拍开唐墨的胳膊,不许他靠过来。 臭没良心的,想把她带走吗?没门儿! 她好容易熬到儿女念完书找了工作,石桥村还赶上征地拆迁,享福日子刚开始没两年,可舍不得去找唐黑土。 他且得奈何桥边再等她二三十年,哼~ “睡你的觉吧,也就我心疼你,别人半分钱都指望不上。”姜冬月又打了唐墨两下,熟练地叮嘱道,“没事儿别死干活,惦记惦记老婆孩子,记住了吗?” 说完抱着肚子翻过身,闭上眼准备结束这个奇特又古怪的梦。 她今天住的可是海景房,若非赶上高峰期,万万舍不得花那么多。 打从刷卡进门,每分钟都是钱的滋味儿,可不能浪费。 姜冬月想着席梦思大床的高枕软褥,自顾自阖眼睡下,浑然不觉唐墨心里正惊涛骇浪,滚粥似的翻搅不停。 天呐!他听见什么啦? 冬月说肚里怀的是个儿子! 据村里老人说,胎梦是非常灵验的,梦到蛇虎熊豹的多生男娃,梦到花花草草的多生女娃,十个里面八个都是这样。 当年冬月怀闺女的时候,就梦到大片大片的油菜花,金灿灿的晃人眼,到了日子瓜熟蒂落,果然是个白白净净的女娃,眼睛都没睁开就会冲他咧嘴笑。 唐墨开心地不得了,跟姜冬月商量着给闺女取名“笑笑”,盼她一辈子快活如意,笑口常开。 要是这回的胎梦准了…… 不对,这要是做梦,冬月她为什么睁着眼睛啊? 瞧着还挺清楚的样子,不像噩梦魇住了说胡话。 梦游?冬月也没这毛病啊…… 唐墨越想越纠结,一颗心左摇右摆,一忽儿美滋滋,一忽儿凉浸浸,直到姜冬月的呼吸声绵长起来,墙上老式挂钟“铛~铛~”地报时,才拍拍胸口,卷起粗布被单轻手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