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圣望罗疗养院,施宁穿着短靴,踩在一地枫红色的落叶上,她深吸了一口气,牵住了呦呦的小手,沉下决心,将脚步迈向电梯。 陆聿默默地跟随在她们母女身后。 若说他一点都不担心,那是不可能的。 但施宁早上主动跟他商量这事时,他能感觉到施宁的情绪很平静,而且母女一场,总不可能永世不见。 无论施宁做什么决定,他向来都是支持她,默默地陪在她身边。 他也提前和大姐施蔷通了电话,得知今天老太太的心情似乎还好,早早用了早饭,也没有犯病的迹象。 …… 房门缓缓敞开,哪怕施宁做足了心理准备,可在当下的瞬间,她心脏还是闷闷地一沉。 呦呦似乎感觉到了她的情绪波动,她歪着小脑袋,用温热的脸蛋蹭了蹭她的掌心。 施宁下意识地低下头,对上的便是呦呦奶甜奶甜的笑脸。 那股闷痛,顿时就消散了大半。 穿着墨绿色对襟毛衣外套的施蔷听见动静,匆匆迎了出来,见了妹妹眼眶便红了,“阿宁……你太瘦了。” 施宁也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长姐施蔷不过比她年长两岁,如今看着……已大变了模样。 姐妹两人尚且没来得及叙旧,套间内的老太太似乎是听见了声响,她自己用手转动着轮椅朝着门口过来,目光落在施宁脸上,神色剧变—— 这几天都没有犯病的施竺君好像突然就发作了。 她双手都在颤抖,嘴里厉声厉色道:“你还知道回来?你还知道有我这个阿妈?是不是一早当阿妈死了?同你说了几多次,女人终究是要靠自己!你有手有脚,生得靓,又会做戏,做乜要嫁人?陆聿那个衰仔爱你?是,男仔的爱有可能是真的,但是都很短暂,不会超过几年,等你人老珠黄只会在家带孩子的时候你看看他会不会到外面乱搞?!” 施蔷急得面红耳赤,忙大声制止:“阿妈,你又犯病了,别说了阿妈,阿宁好不容易回来!” 施宁深吸了一口气,声线平稳地回答:“不会,陆聿他不会。” 轮椅上穿着蓝白条纹病服,满头花白的老太太还在喋喋不休重复着那些她二十多年来说过无数次的话语。 却突然被施宁平静沉稳的声线打断。 疗养院的套间瞬间安静下来,一度陷入了近乎诡异的寂静。 施竺君还在恍惚中,她看着多年未见的二女儿,眼瞳里满是浑浊,俨然已经分不清今夕何夕。 但施宁却缓了半晌,继续用无波澜的口吻道:“陆聿不是爸爸那种低劣的男人。他人品贵重,有担当,责任感强,二十多年来,他没有变过分毫。而且现在小妄健健康康长大,我们还有了呦呦,呦呦很乖,是我梦寐以求的女儿,我现在一切心愿都圆满了,也希望你能找到内心的平静,放过自己,好好安度晚年。” 轮椅上的老太太愣住了,那些满是戾气和执念的话语,好像再也说不出口。 而施蔷也很意外。 她看直播知道二妹的身体精神好了很多,但没想到她已经恢复得这么好了。 而陆聿……也非常震惊。 他没想到宁宁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他本以为宁宁还在抗拒他,只是为了孩子们才勉强和他在同一屋檐下生活。 却不想……原来她心里,竟是认同他,信任他的。 陆聿在瞬间仿佛获得了一股强大的力量。 他更有信心守护这个家了,这个……属于他和宁宁的家。 施宁也是在此刻,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康复了。 从前施竺君这些刺耳的话,在她病中,是会将她逼死的。 在日夜寻找小妄的那几个月,施竺君无数次在她面前说着这些,说她就是当年不听她的,执意要嫁入豪门,最终落得这样的下场。 但今天,这些从前对她来说致命的话,竟然掀不起她内心任何波澜了。 因为,她清楚地意识到,她是正常人,而施竺君是陷入偏执的病人。 施蔷鼻腔酸涩,她强忍着情绪道:“阿宁讲得对,阿妈你早就应该清醒了。阿宁病的这些年,妹夫怕你刺激她,想方设法给你安排最好的疗养条件,给你请最好的医生,最好的陪护工人。他就想让你能过得舒心一点,少去找阿宁的麻烦,不要固执己见认为你对阿宁才是最好的了,妹夫才是对阿宁最好的人。” 施宁有些恍惚。 她不敢触碰,尽可能和港城的一切都避免接触。 她没有担心过母亲,因为姐姐施蔷和三妹施薇现在都经济状况优渥,不会没有人照看她。 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