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卿语支着下巴:“泰山为五岳之首,素有天下第一山之名,是南梁最高的山峰。” “今日我们就要去这最高的山顶。”曾祖话里志得意满,还带着些俏皮,“曾祖和卿语走啊走,走了一百步,路转西桥,看到一条小溪,溪边有两小儿嬉戏。” “他们挽着裤腿在溪里摸鱼,‘哗啦’一声,一小儿握起两拳,说自己在河里摸到了蝌蚪,叫同伴猜猜是在左边还是在右边,猜对了就归他,还说他马上就能拥有第一只属于自己的青蛙。”季卿语说完,伸出两只手,反握举到曾祖面前。 曾祖欢欣鼓舞地笑起来,夹着声音,装作稚童:“我猜是左边。” 季卿语摇摇头,说不对,把手翻过来,打开,就见里头跳出颗饴糖:“蝌蚪没有,只有饴糖一颗。” 曾祖抢过去,皱纹笑得舒展,举着手,剥开糖纸要吃,谁知糖纸还没拆开,便开始咳嗽起来,这一场激烈而汹涌,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般,曾祖推着手,便咳还便说没事,马上就好,可却如何如何都停不下来,直到最后,有血丝星点溅落糖纸。 季卿语慌了神,连忙叫人,可那些人怎么来得这么慢,她提裙就跑,曾祖却抓住了她的手,他掩着口中的血,念着她的小名,就说:“不要怕……不要怕……” 满宜州的大夫都来了,里头站的全是大人,他们神情肃穆,交头低语,说些什么季卿语听不懂的话—— “季大人恐怕时日无多……” “可京城刚传来风声,说皇爷要见他。” “……姑且只能用药吊着了,具体多少时日,我等只能尽力而为,只盼,盼皇爷的船能快些到,好叫季大人能见皇爷最后一面。” 季卿语站在门边,目光远远地不知在看什么,许久才发觉自己右手硌得生疼,低头一看,发现里头也有一块饴糖。 她怔愣半晌,吐了一口浊气,垂下头,一言不发地拆糖纸,再整颗含进嘴里。 浓糖黏稠地搅人口舌,每一次用力咀嚼,都带着鼓膜屏音,渐渐的,声音淡去,只孤单地留下自己。 人海如浪,颠簸汹涌,朝来夕替,熙攘无关……眼底影影绰绰晃过灰暗人影,他们一一经过她面前,无人停驻,她抬头,想追逐什么,最后眼底只剩一老一幼相携的背影,忽然—— “你哭什么?” 季卿语猛地抬头—— 烈马疾驰闯破黑夜,急停的嘶鸣惊破寂静月色。 顾青料理完惠州后事,趁着夜色回了府。 不过一群逃兵和土匪,竟也这么难缠,白白浪费了一日时间,现下怕是已过丑时了。 周遭静悄悄的,不大的风轻轻徐来,吹在顾青身上,卷起他身上浓重的血腥气。他看了眼早已入睡的厢房,叫人提来两大桶水,在院子里洗了澡。 还没进门,衣裳就全脱了,随手从柜里摸出件中衣,胡乱披着,上了榻。 春深还凉,他又刚洗了个冷水澡,身上全是冷的,刚碰到人,怀里便缩了一下。 顾青怕给人吵醒咯,直接用被子把人团了起来,这才重新抱住,也是这时,他才发现季卿语皱着的眉头,和沾了泪光的眼睛。 顾青想她是做了噩梦,直接用两根手指强硬分开她的皱眉,把人抱得紧紧的,就放在怀里,嘀嘀咕咕地说她:“哭什么?” “有什么好哭的。” “没什么好哭的。” “不哭了……” 第14章 他想要了 这日,季卿语刚醒,一股熟悉的重量压在身上,毋用想,就知来源是谁,只她似乎已经开始习惯了——第一日醒来的心悸消失不见,转而化为了一种厚重、饱满的实在感,一如冬日棉被,给人的暖意扎实。 只不过,今日的姿势并不舒服,她被顾青侧折起来,挤搓成小小一只,而后尽数拥在怀里,这是一个不大舒展的姿势,却很亲密,让她能整个人被纳进怀里。 季卿语轻手轻脚地伸了个懒腰,果然,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酸的,她头疼起来,这个睡法,怎么能成?还是得商量商量,换个姿势。 她独自难受了一会儿,继而又发现顾青睡在里头,自己睡在了外头。 她之所以疑惑,其一是因为,还没睡着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