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峨眉替他解了紫貂, 小心捋了捋,挂在臂上,轻柔松暖的触感比狐狸皮更舒适,色泽也华丽。 张易之笑道,“喜欢就拿去,叫你占我的份例,你又不肯。” 张峨眉有点儿不好意思,“又不是小孩子了,哪有天天蹭五叔的?” 长窗关得紧紧的,窗下搁了张宽大摇椅,椅前有矮几,几上有香茶。 张易之在摇椅上坐了下来,“忙得团团转,要没笑话儿看,我可不来。 一面转头问阎朝隐,“他怎么样?” 阎朝隐在石淙得了鸾台给事中的好位置,可名声坏了,魏元忠不用他,只叫他管档案,混了好几年,新近才回头侍奉府监。 他身腰躬得更低了,恭恭敬敬道。 “太子这心性真是非同凡响,污言秽语灌了满耳,愣是稳坐泰山。” 云山雾罩,不肯直斥太子怯懦。 张易之掀起眼皮打量他,皮子太白净,耸在跟前,亮的发光。 哼了声,“可惜延清走了!” “府监,这……是下官嘴拙!” 阎朝隐腿上发软,顺势出溜到地上。 宋之问犯了什么事他不知道,反正人跑了,满神都寻摸不着,安业坊赁的屋子叫人翻了个底朝天,衣裳随便闲汉捡了去,就是书糟践,当街全烧了。 望上首,张峨眉笑吟吟往那边努嘴,他改了口。 “太子十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照苏安恒那骂法儿,圣人就该立时逊位,让给他做,亏他枉为人子,竟听得下去。” 瞧张易之从鼻子里嗤了声,还嫌不过瘾,阎朝隐站起来推窗大骂,门楼三层高,李显就在楼下,他有心给他听见,折腾出好大动静。 “不忠不孝的玩意儿!留着竟是祸害,难怪圣人罢朝,要是下官生养了这样儿子,气都气死了!” 这还差不多,张易之点了点头,“多学学延清往日做派,下去吧。” 阎朝隐如蒙大赦,却行退出去。 这房间将就左掖门宽窄隔出来,简陋至极,连个炭盆子都没有,窗子一开,冷风长驱直入,张易之搓搓手,叫张峨眉披上他的紫貂,张峨眉让出半边窗给他看,居高临下,形势洞若观火。 底下是个半圆护门小城,长宽七八丈,站不下两百人,战墙与城墙等高,连贯的墙体上几个凸起,是箭楼和门闸。城门外群情汹涌,骂得正欢,里头空荡荡搁了把高背椅,李显孤零零坐在上头,枯着脸叹气。 “这有个什么讲头来着?” 张易之看了皱起眉头,“我记得那回郭元振来,画了这么个图样子。” 张峨眉搀他重坐下,命人上酒菜小食。 “门内筑城,圆者叫瓮城,取个纵敌入内,瓮中捉鳖的好意头。” 她揭开红漆食盒的盖儿,端细点出来,稳稳搁在张易之膝盖上。 “——瓮中捉鳖?哈,哈哈哈!” 张易之笑得浑身乱颤,张峨眉怕他跌了细瓷骨碟,一把端起来。 “你这鬼丫头!” 被宋之问反咬一口,还莫名扯出上官,那不解风情的玩意儿,张易之想起来便骂晦气,他哪里瞧得上?费了老大功夫安抚女皇,里外狼狈,全在这通大笑中尽解了。 提起青瓷酒壶斟满小杯,美滋滋嘬了口,“我睡会儿。” 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