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口上站半天!” 杏蕊忙道, “可是呢,这月份当真吹不得冷风。” “我不在, 你们几个心神就乱了?这高楼上是郡主当来的么?” 武崇训的目光冷硬如刀,丝毫不留情面,分明嫌她多嘴。 杏蕊呼呼重喘,简直不敢抬头。 银蕨、凤尾才选进来,没服侍过两回武崇训,往常嬷嬷教导,都说郡马和蔼可亲,结果是这样,吓得两股战战。 武崇训便命清辉叫檐子来,打横抱起瑟瑟下楼。 回房安置在碧纱橱里,四面明灯围拢,照出瑟瑟浮肿的眼皮,这一胎折磨得她不轻,睡眠饮食都很艰难。 武崇训痛心不已,偏是这要紧时候临产,床头坐着,依依嘱咐她放心。 “头先只关太孙一个,当真凶险,要进言也难,如今大家在一处,嗣王虽毛躁些,还有永泰郡主把住舵,况且雨露均沾,圣人便有怒气,大家分分,就是毛毛雨了,不碍事。” 瑟瑟嗯了声。 武崇训的蹀躞带垂在在眼前,青玉的质地,犀牛角框住玉版,和银刀子撞得锃锃作响,正是从韦团儿送她的叮当七事上淘换下来。 去岁情热,两人一刻不肯分别,他便拆了这个挂在身上。 “我阿耶、阿娘,我二姐,我……” 瑟瑟伸手拽着玉版,流下泪水。 武崇训握住她手在掌心,也感事态泥沙俱下,忽地什么都变了。 就连他对她拳拳心意,也不复初时模样。 唏嘘苦笑,誓言一语成谶,人这一生时日长久,什么都会变。 “不是你说,驸马掌帝王副车之马,身家性命都要交代吗?你放心,有我在一日……” 瑟瑟心头大乱,喉头哽咽说不出话,唯有攥住玉版猛地一扥,泪水稀里哗啦滚落,分明是不肯拿他去换别人的意思。 武崇训便住了嘴,反手握她片刻方道。 “衙门里事情没完,我保证,孩子落地一切都好了。” 明知都是托词,瑟瑟只得答应,眼睁睁看他去了。 瑟瑟闭上眼硬去入睡,她们几个愁肠百结,别说睡觉,连换衣裳的力气都不够,就聚在后廊上大眼瞪小眼地发呆怔,才说吃两口,天就亮了。 “外头定是出事了,我们郡主……” 丹桂担忧的是李仙蕙,可小丫头眼里只有瑟瑟,听了这话,齐刷刷拧着脖子朝向低矮的院墙。 这一看不得了,墙头上多出密匝匝的银枪带红缨,一根根戳在半空。 “那,那不是东宫卫么?” 丹桂顿时慌了神,手脚软绵绵地提不起来。 枪头整齐地一拢,红缨划过黯淡天幕,像舞动的绸带。 仿佛是武崇训吆喝了什么,将士们齐声答应,士气高昂,亟待立功。 “郡马才有本事呐!” 杏蕊坐的远些,语调幽幽地发冷,“这当口儿,倒是他得了益。” 丹桂不信武崇训在这节骨眼儿上倒戈,只管往好里猜测。 “许是圣人信不过相王,另点了咱们郡马驻守东宫?” “你还跟他咱们、咱们的?” 杏蕊急躁起来,指着枪头道。 “真是自己人,披坚执锐的作甚么?明晃晃刀刃守着咱们!郡主还怀着他的孩子呐,他就不怕冲撞了?!” 银蕨拉她袖子,抬手往屋里指,“姐姐小声些。” 正是六神无主时候,啷当落锁的院门从外头推开。 清辉捧着漆盒送东西进来,满枕园没人伸手去接,他羞得捧到正房,片刻豆蔻端着走来,想说什么,被杏蕊拿鼻子嗤了声,便白着脸躲开了。 好端端一头家事,那时有商有量的布置,忽地白刃相向…… 丹桂觉得万事俱灭,计较这些有什么意思。 “他有本事封了枕园,还能封住整个东宫吗?!” 杏蕊唾了口,缓声交代。 “我瞧瞧里头,你们把脸洗干净了再进来伺候。” 转过地屏时到底心虚,摸摸脸上,还想取镜照照,眼神一瞥,慌得快步走到瑟瑟榻前。 “郡主别抠巴了,这玉锦都要抠烂了。” 杏蕊从锦被里拽出她的手指,瑟瑟烦闷无比,兀自抓得用力。 “昨晚表哥说小戏,你在边上挤眉弄眼干什么?” 杏蕊笑得比哭还难看。 自家前途未卜了,还惦记那头,看她反正没有睡意,扯些三千里外的因果咀嚼着,总比出去见银枪头强些。 理了理被子,慢慢讲给她听。 ?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