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之意,全把眼盯在他身上。 “苏卿家——” 女皇一手指着李显,温煦地提醒。 “你别认错了人,这才是李唐的太子,亦是朕的第三子。废长立幼、外戚干政等等弊病,历朝历代皆有,本朝么,情形复杂一点,还多了个武家,不过不妨事,就算朕老糊涂了,不还有卿等忠良一力劝谏,规范朕的行为么?” 几乎算是罪己诏的言辞,对在任官员来说,就是道催命符了。 苏安恒在家留好了遗书来的,听到这等杀气腾腾的回答,非但不怕,还有些兴奋,但李显的冷汗已渗透了鬓角,恨不得五体投地趴在地上,祈求阿娘原谅。 苏安恒从容跪下来,以头顿地,敲着金砖砰砰响。 “草民既读了书,开了智识,这条命便是为天下万姓暂存手中。草民只请圣人再三思量……” 昂起头义正词严,恨不得挂起面旗帜在头顶招展。 “天下者,高祖、太宗之天下也。陛下虽居正统,实因唐氏旧基。当今太子年德俱盛,陛下贪其宝位而忘母子深思,将何圣颜以见唐家宗庙,将何诰命以谒大帝坟陵?” 虽居正统?说的好听,不过是嫌她牝鸡司晨罢了。 好家伙! 夸他一句忠良,项上人头就不要了,她搁在膝上的食指刮着挺廓的重绣,那双深沉的老眼,在日光下有些狰狞。 “朕供奉武家七代先祖在明堂,卿家一路进宫来,未瞧见么?” 她回身笑向颜夫人抱怨。 “朕那时就说,明堂还当再高一层,免得有些人老眼昏花,视而不见。” 苏安恒陷在地衣里的双手颤颤握成拳头。 瞧女皇的意思,这马虎眼儿是要打到底了。 她的心狠手辣天下人都知道,这二年休养生息,仿佛良善了,其实呢?一把刀见惯了人血,哪还肯归鞘。 他咬咬牙,硬是把脖子往她刀口上凑。 “以陛下的远见卓识,难道不懂钟鸣漏尽,物极则反,器满则倾的道理?天意人事尽归李家,若非武周运祚将衰,四面夷狄岂会纷纷侵扰,屠害黎庶?陛下年在耄倦,若不能复子明辟,必要遗恨万年!” 他骂的甚为过瘾,却如石头滴溜溜滚进万丈深渊,没换回任何反应。 女皇皱了眉,想当初,她也夸赞过骆宾王的才学,可未留他性命,这苏安恒唠唠叨叨,颠来倒去说好几遍,就以为够资格以才学免死么? 立在女皇身侧的颜夫人回过头,有些怜悯地看着他。 好端端的乡间儒生,带两个学生考学入仕不好么?偏来搅和人上人的浑水,果然女皇挑了眉毛,好奇垂问。 “他担当重任,那朕要往哪里放呢?退位,还是自戕?” 苏安恒呆住了,惶然抬头直视天颜,面孔一瞬间变得惨白。 数道目光交织在他脸上,有同情有讽喻,却没有他之前想象的,李家人痛哭流涕的感激,相反,太子手足乱颤,目光如刀,恨不得亲自动手,往他嘴里塞满草糠,几个年轻人亦是神情轻佻,等着看他笑话。 ——他可真是他阿娘的好儿子! 第89章 苏安恒心寒至极, 反而痛下了决断,把头一昂。 “草民以为,可由太子上朝, 圣人仿前朝皇太后旧例,垂帘听政!” 这馊主意一出,连瑟瑟都没想到, 女皇更是气得笑了。 高宗在世时她倒是垂过帘,三两日便嫌珍珠碍眼,裁撤了, 从此傲然坐在百官头顶,这东西竟叫她倒行逆施,退回三十年前? 她嗤笑了声, 低头问李显。 ?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