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头队伍已散了形。 金豆似的雨点子咣咣砸下来。 举仪仗的宫女团团打转,金唾盒转眼盛满了雨水,提金的香盖儿没盖紧,刷拉拉浇熄了火,散出呛人白烟,奇就奇在下雨归下雨,太阳火烧似的明艳,竟是个东边日出西边雨的局面。 宋之问确实夹在东宫的队伍里,正愕然僵在马上,乌纱湿了半边。 张说担忧。 “叫你别揽这个活计,凡风云气象之异,哪有百发百中的?错一回便是你成心欺君,哎,你瞧前头,府监叫人来提你了。” 这回怕是难逃一劫! 宋之问悔得肠子打结,他何尝不知道由占卜而晋身,险之又险。 可眼下说什么都晚了。 闲差膀大腰圆,黑熊样粗野,走来斜睨着他,“宋主簿,请吧。” 他是出了名的,况且出的不是什么好名声。 人怕出名猪怕壮,尤其圣驾跟前,谁红便是众矢之的。 前后几人笑得颠倒,特别是阎朝隐职衔比他高,当众出了大洋相,被同科士子写诗写戏骂他,茶楼酒肆唱遍,却没他面圣次数多,早恨得牙痒。 如今机会撞到眼前,哪有不落井下石的。 “去呀!” 阎朝隐吆喝。 “前头又派金角子了,又发衣裳了,府监有好事儿想着你呐!” 宋之问硬着头皮催起马,低声问闲差。 “……是颠着圣人了?” “管得着吗?” 那人不屑,亮起铙钹样的嗓子,唯恐人不知道他呵斥了耍戏法的宋主簿。 这么押送到御辇旁。 六匹马拉的大车,镶金缀玉,压出深深的车辙,头顶哗啦啦豪雨如注,道旁树叶子卷起来,地上尘土翻腾。 宋之问眼前一片白雾,听见里头韦团儿喊,“请主簿进来罢。” 越催的急,他腿越软,亏得内侍扶了把。 一上去,冷得打个激灵,当头硕大一座冰山,比他人还高大,冰里融了各色花卉清露,随着汩汩化水,香气扑面而来,余光中红红白白的丝裙、垂在地上,环佩玎珰,满屋都是女人。 “臣——” 他脑子发晕,先管跪下。 雨真大呀,关上车门还啪啦啦响个不停,像几百人同时打算盘。 “臣演算无误,自来艳阳带雨,乃是上上吉兆!” 边说边磕头。 因不知府监在哪个方向,战战兢兢朝正前方诉说。 “风雨再大,掩不住日月光芒,这在相术上有个说法,叫,叫……” 女皇盘踞在榻上,只觉他吵闹,烦闷地掩住耳朵。 张易之有点不耐烦。 “圣人在这里,自然遇事呈祥,这都不用你论。我只问你,这雨下到什么时候?几时天黑,今晚住驿馆么?” 宋之问迟迟转过味来。 哦! 闹半天不是追责,他后怕地擦冷汗。 “臣方才观察天象,见太阳照得乌云闪亮,边缘镶有厚厚金边,这雨下不长的,半个时辰就能过去,停了再走,向晚将好进城。” 张易之抽了抽鼻子,暗骂他没眼色。 他压根儿不信人力能推演天象,更别提预警灾祸。 不过宋之问运气好,撞对了几回。 算命么,犹如谈情说爱,重在说活话,两可之间才是长久之道,像他这样为求气势雄壮,每每铁口直断,早晚出事。 闲闲摆手,“既这么着,你先起——” 外头滚雷样炸开吼声。 不知是谁凶横地高声呵斥他人,“要死么?挡在咱家前头!” 震得张易之声调发抖。 女皇啧了声,翻身朝里,众人皆瞠目不语。 只韦团儿语带调笑。 “真不是奴婢胆敢埋怨府监,您新提携这几个人呐,都慌脚鸡似的。” 宋之问面露尴尬,暗想这是说他? 韦团儿绕过他走到门边,招手问外头闲汉,“又怎么了?” “有个姓张的,说要上表!”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