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翻嵩山。 “别瞪了。” 武崇训负手催促这不开窍的女郎,“换衣裳去。” 瑟瑟往内室走,忽地迟疑问,“表哥,不带刀剑呀?山上有没有老虎?” 武崇训懊丧又有点赌气,“你别听他胡说八道。” 看瑟瑟站着不动,“我赤手空拳也护的住你。” 武崇训在外间等,丹桂和杏蕊跟进来翻衣箱。 瑟瑟还没学会骑马,向来不穿胡服,但李仙蕙有,不知被晴柳塞在哪,两人埋头大找,丹桂越想越不是事儿,挨到瑟瑟身边。 “郡主,淮阳郡公……故意攀扯,您瞧把郡马气得。” 瑟瑟对着镜子拆发髻,嫌簪环太多,大凤冠八个脚勾住发丝,越着急越拆不开,闻言先嗯了声,过会儿回过味来就笑她想太多。 “他才多大?还没我大!” “明明大你好几岁!他是脸嫩。” 丹桂不好意思明说,杏蕊插了句,“你脸红什么?是他挖墙脚。” “呸呸呸!” 太难听了,丹桂提声支使她,“你别说话。” 杏蕊翻了翻眼皮。丹桂左右为难,瑟瑟漂亮,武延秀更美得令人目眩,人说红颜祸水,看女皇就知道了,女人对美人照样没有抵抗力。 “总之您离他远点儿!” 瑟瑟轻轻一笑,没当回事,“我就是瞧他挺好玩儿的。” 镜中丹桂忧心忡忡,瑟瑟拿玉簪晃了晃,引不动她眼神,转身认真答应。 “别操这些没边没沿儿的心,你有空盯着我,不如嘱咐豆蔻几句。” “郡公哪看得上她呀……” 丹桂喃喃,那头杏蕊翻出窄脚的袴奴和短衫,过来两人帮瑟瑟换上,绑腿腰带扎好,推到镜子前一看,瑟瑟哈哈笑出来。 “竟成了个猎户!” 她在镜前叉腰弓背,越看越好笑,一辈子没这样打扮过,倒也俊俏。 一面照,一面问丹桂。 “你怎么不提防表哥?孤男寡女,深夜上山,得亏女史顾不上,等她知道,非指着我鼻子教训三天三夜。你放我去了,明天她打你的手板。” “郡马不一样。” 丹桂拽了拽她领口,另理了个包袱。 “水囊沉重,让郡马背,您带几样小点心,记得跟郡马分着吃,上去了大家都饿着,完事儿下来才能吃饭,您这后半晌连明天一天,够受的。” 瑟瑟以前不爱听她们偏心武崇训,现在听,感受又是两样。 她提出来,两样都塞到武崇训手上,理所当然道。 “我人不让你扛就不错了,东西全归你拿,我的力气,省点儿是点儿。” 偏头问他,“行吗?” 武崇训无奈,看后头丹桂跌足抱歉,便知道原不是这么安排的。 可是他对她,真是一腔‘有事弟子服其劳’的热忱,唯一那点顾虑,便是害怕越做的多,在她眼里越不值钱,反不如有些人油嘴滑舌的分量。 “走罢,待会儿宫门下钥了。” 他含糊道,转身领在头里。 又是夕阳西下的时候,金乌圆滚滚直往湖里坠。 两人顺着宫道从角门出去,只觉周遭格外安静,烟紫色的光影把朱漆梁柱、白墙、青瓦涂抹得幻彩缤纷,监门卫一句句高声念出换班的口令。 瑟瑟兴致勃勃,武崇训却有点失落,瞟了两眼,轻声道。 “人说夏天的夕阳最美,神都地势平坦,好容易来了这儿,也没好好看。” 瑟瑟心念一动,“那我们坐下看看再走呀?” 武崇训没听见似的,往前赶了两步,瑟瑟大声问。 “你愁眉苦脸地干什么?” 武崇训摇头否认,“看夕阳不是随随便便的,要跟知己。” 他说着这样沉重的话,目光却并不灼人,安安静静的步伐,仿佛一汪平静的湖水,瑟瑟的无名火也消了,发现跟他两人待着,不说话也不别扭。 路修得很好,铺了青石板一转转拔高,道旁树木越来越密集、高大,仿佛一倏而功夫,日光的燥热就褪尽了,天还没黑,湖面已经沉浸成一种幽幽的深蓝,瑟瑟被美景吸引,走到拐弯处,拽着枯藤,仰头看天上的云。 那云一团团的,又深又浓,层层叠叠,像武崇训红袍下摆的云水纹。 她乌浓的侧影更往外探出去,修长流丽的线条毫无遮蔽。 武崇训茫然痛苦地看了眼,想起她搬进王府的第一场家宴,还肯热辣辣地盯着他瞧,烫得他直往后缩,现在却当他是盘子里的菜,爱吃不吃。 “郡主……” 他想催她,瑟瑟一回眼,亮晶晶的眸子在夜色里像野火。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