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日子,都是二十年前了,一转眼,又轮到孙辈们。” 转头向颜夫人笑,“原说取大的做表率,把仙蕙许给武延基,偏武承嗣没出息闹出白事,可是细想想,别说夫人舍不得,连朕瞧着也不好……” 复瞧了瞧张易之,语带歉意。 “独你落空,眉娘年纪到了,你留神替她张罗。” 颜夫人颔首,女皇治理官员手段犀利,待儿女也仿佛刻薄,但对这群天真无邪的孙儿孙女甚至张峨眉,都有真心,只要不与大计冲克,总愿意他们顺遂。 “孩子们一处处着,自己就寻摸起来,岂不比您费心捏巴的强些,如今诸事落定,圣人且耐心等两年,有什么可着急的呢?” 女皇这回没说话,许久沉沉地摇了摇头。 ***************** “……请我点评?” 上官端坐正中,听明了他的来意,一时有点发懵。 宋之问徐徐点头道是。 “下官既拜才人为座主,文章请教才人,往后圣驾跟前,差事怎么办,出入台省,与各位长官的关系如何拿捏,都要请才人指点。” 已是夜半时分,上官的值房却还灯火通明,人头攒动,上下各色人等事务之繁忙,不亚于凤阁、鸾台,州府快马送来的奏折、密报,从地上直垒到丈把长的大桌上。 十几位女官用缚膊绑住大袖,飞快地翻阅着,记录着,小声交换意见,毛笔和镇纸刮过纸张,轻微的沙沙声聚少成多,令人仿佛置身蚕房。 上官穿着更简便,窄袖小衫卷到胳膊肘,手捏朱笔御批,那件世人视若奇珍的传国玉玺随随便便顿在案角,旁边十几份明黄帛书已经草成,只待落印刊行,发出宫去,便是圣旨亲传。 “才人不必担忧,下官并非钻营取巧之徒,实则下官自入神都便仰慕才人,不信您看,这都是下官前些年抄录的诗作。” 宋之问从袖中取出一本巴掌大的册子,双手捧着奉上。 上官迟疑翻开,只见蝇头小楷密密麻麻,果然不是一夜之间足以伪造。细看内容,皆是抄录的名家名句,王维也有,骆宾王也有,上官婉儿排在头名,且单空了一页,用细墨线勾了一朵扶桑。 自来诗画不分家,风月之人即便不曾习画,即兴提两笔,亦能有出人意表之妙,上官因为这朵扶桑,对宋之问多了些欣赏。 “下官入控鹤府半年有余,日常往来集仙殿,偶然遇见,便仰慕才人正大仙容,只宫禁森严,不敢搭话,昨日蒙颜夫人牵线,才胆敢前来。” 上官听了,嘴角带起笑意,和颜悦色地与他攀谈。 “主簿的才名我听说过,昨日颜夫人取中您甲等第一,是实至名归,倘若让我来评,也是如此。” 倚着扶手叫人倒茶,一面和煦地问。 “主簿在控鹤府,还有什么请教我?府监入禁中时日虽短,实在八面玲珑,能干极了,自他来了,我与颜夫人省下许多力气。” 这是自然,宋之问趋近半步,“府监机敏过人,又知圣心,可是嘛——” 他转着步子,竟撩起幔帐,钻到上官跟前来。 宫人意外之余,纷纷横眉竖目,从上官身后绕出来伸臂挡他,几个嬷嬷更是厉声斥责,“速速退下!这里是什么地方?也是你胡钻乱撞的?” 上官怔怔坐在案前,手里还扣着一只小小的靶镜。 宋之问进来前,她许是伏案太久的缘故,忽觉额角一跳一跳地锐痛,几乎不能支撑,嬷嬷原说请太医,但因还有两份淮南来的急报没看,明日一早相爷又要觐见,她今晚必得理出个章程,候着圣人得空时讲解,实在是走不开,只得叫宫人拿镜子来照着她瞧,还没看出个名堂,宋之问就闯了来。 宫里从来不缺美女争奇斗艳,二十年前有韦氏和太平公主,如今,又有太子家的安乐郡主和杨夫人家的三娘。她们拿她当长辈,礼遇客气,尊重的是她手中这支天子御笔,却不知她看着新长成的闺秀,羡慕中隐含哀怨的复杂心境。 她长长叹息,挥袖让人退出去,又道,“请主簿帐外说话罢。” 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