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崇训向来乐意栽培她,头先送过许多名家字画挂在她卧房,听她早晚观摩竟有些许心得,忙加点拨。 “可惜雨虽停了,还是阴天,不然半空添上一轮金盘,何等圆满?” “咦,上次表哥说,世间事难得圆满啊?” 瑟瑟轻笑着觑他一眼,神情俏皮灵动,引得他又呆了。 女皇也是满怀期待落空,憾然道,“明月何皎皎,照我罗床帏……诶,今夜十六,合该月圆,倒是可惜了。” 她的声音毫无寻常老妇哀缓迟滞之感,反有种清越的激昂。 瑟瑟才要插话,只听颜夫人道,“圣人莫急,明月说来就来。” 女皇讶异地扭头回望,颜夫人含笑指向半空,朗声道。 “请圣人品鉴。” 话音才落,人群爆发出一阵嘤嘤嗡嗡的低声惊呼,韦团儿一脸激动,越众向前两步,抓住围栏大叫。 “诶!真是月亮!” 众人不约而同地往前挤去,后头人推着瑟瑟,差点挤到张昌宗背上。 武崇训不悦地回头怒视,吓退那冒失的小宫人,才转过头,便见墨蓝天空与湖面交接处,一块小小的光斑越来越亮,越亮越大,却被水线束缚,迁延着将出不出,然后轰地一下,整个跳跃出来。 众人顿时炸了,纷纷道,“哎呀!神了!真是神了!” 女皇也被这盛景惊艳,顿时酒意全消,赞叹不已。 明月继续爬升,转瞬已经大如银盘,巍峨壮丽地挂在半空,果然从山上看月又和在神都平原上仰望不同,竟如参差平视,特别的大,特别的亮,照得一波波湖水翻涌,月光激荡。 她本来是个豪情万丈之人,一时兴动,推开张易之,挥袖压住身后窸窣惊讶之声,大笑道。 “夫人还要吊朕的胃口么?是谁能演算天地日月啊?” 颜夫人含笑抬手,示意一人上前。 只见他二十五六岁年纪,面貌英俊,神情沉郁,一把丰沛的美髯被风吹得激荡飘逸,通身青衣落拓,仅以竹枝簪发,不像要攀附皇权的宠臣,倒像落了榜的书生。 御前久未见人清减至此,更兼月光不及灯火明亮,女皇眯眼看半天,除了胡子明显,几乎看不清来人是何样貌,遂扫兴地一摆手。 “六郎,取顶金冠赏他。” 张昌宗笑而不动。 女皇狐疑道,“怎么?” 她转头望向宋之问,“这也在你推算之内?” 众人顿时抚掌哄笑,场面一时热闹起来。 韦团儿玩笑道,“圣人最爱拿金冠赏人,这奴婢也算得出。” 口气暧昧,甚至有股狎昵的味道,前后宫人也做赏玩状,随随便便打量宋之问面孔身量,仿佛看件唾手可得的首饰。 宋之问神情镇定,似乎毫无察觉,只专注地望着女皇。 “日月周行于天,无歇无止,犹如圣人千秋万岁,恒常稳固,所谓天机,不能算,也算不出。臣区区寻常,胆敢推测演算的,只是乌云雨水罢了,实则云遮月不过片刻,月照云才是常理。” “算你知道深浅。” 女皇终于被挑起了一点兴趣,盯着他看了片刻,唇角的笑意略深。 她勾手指,“——过来。” 宋之问提步上前,却没趋近女皇身边,而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步下台阶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