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瑟愣了愣,眼睁睁看着他汇入汹涌人潮。 周遭红的绿的提灯,尖锐的笑声和踢踢踏踏的马蹄声纷至沓来,争相掩盖他留下的痕迹,却都败下阵来。 一样是错承他人之情,不知为何,武延基的情意叫她轻松坦然,得来全不费工夫,打滚儿在一处也不起邪念,武崇训的情意却叫她惊愕难耐,每每靠近,只想狠狠推开,尤其厌憎他身上隐隐烧焦的香甜。 瑟瑟憋闷地恨不得放声尖叫,拽他回来,说个清楚明白,却被李真真一把扯住,“你消停消停,再想想。” ************ 宋之问骑在马上看了半晌,苦于两府亲卫交叉拱卫,钻不进来。与他同年的进士张说经过,看宋之问盯着梁王府的车队发怔,便轻轻抽了下他的小腿,吓得他差点从马上掉下来。 “道济,你干什么?”宋之问看清来人,气呼呼地高声问。 张说折了折鞭子别回腰上,倒笑了。 “不干什么,平白提醒你一句,咱俩出身寒门,考出进士及第,靠文章吃饭做人。去年你进控鹤府,谣言已是不堪,何必再戴一顶攀附宗室的帽子?” 武周建国八年,圣人威势荡涤宇内,朝堂上,亲贵之中,没人敢议论女皇的花边,但民间,关于控鹤府实为面首机构的传言屡禁屡兴。大多数青年士子,即便明知实情并非如此,也避之不及,坚决不肯加入张易之麾下。 当初宋之问投入控鹤府,张说便曾揶揄他。 “所谓清流,即水要自清,方有雅望。兄台志向高远,读书已通大义,何必急于一时起落,沾染满身污浊啊?” 有那一回,其实不用张说开口,单是被他那眼撇一下,也让人心虚自愧,不过宋之问嘴却很硬。 “什么宗室?你别见风就是雨,那车里坐的是庐陵王家的小女儿,我与她有过几面之缘,因她搬去梁王府了,许久不见,打个招呼而已。” 张说眉头一扬,神色更是古怪,夹腿催马往前一拱,便超出宋之问半身。 他不善御马,当地踏了几步才稳住身形,回头徐徐一笑。 “是啊,我就是说你,几日不见,又钻起宗室的裙带了。” 宋之问顿觉蹊跷。 张说这个人,腰杆子比铁尺还直还硬,人家做京官,讲究八面玲珑,四方打听,为求独门消息,上至高官,下至烧废纸的小黄门,都要笼络,独张说一见同僚咬耳朵就躲,什么事儿都不掺和,今日为何咬住‘宗室’两个字不松口? 时机简直恰到好处…… 宋之问担心府监的大业出了纰漏,忙在腹内过了过这几日,六部呈到控鹤府的条陈,和朝堂上针对储位迟迟不定的几轮辩论,却并没有破绽。 他自诩是那极少数的聪明人,已然料准了圣人和府监的主意,而张说性格木讷,做着个有名无实的太子校书郎,却连侍奉的太子都没有,根本不够资格被狄仁杰一派纳入囊中,更不可能看清底细。 “延清啊,你听我一句劝,还是别往浑水里蹚,人家赌上身家性命,赢的是万里江山,你赌上身家性命,赢了不过一顶金冠,何必?” 张说语声诚恳,听在宋之问耳朵里却是含沙射影的讽刺。 夜风凉凉,夹着碎叶细沙,激得他涌起几分卖弄的冲动,紧赶两步追上,扯住张说的马缰。 “莫非你改了性子,听到什么了?” 张说倒也爽快,头一偏。 “我只问你,方才要是张家小女儿与高阳郡王卿卿我我,你也瞧半天么?” 宋之问一凛,猛地想起一事。 原来控鹤府下辖人马,除了宋之问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还多有暗哨密探,尤其大节下,满城亲贵倾巢而出,多少人情是非上演。所以府监早就吩咐下来,拉拉杂杂的小事不要去耽误他老人家了,只有涉及三台六部的首脑长官,两座王府,并李家的事儿才准上报。 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