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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敢想象世上还有第二个女人能复制她的道路,但听宋之问如此这般细细说来,好像又有点儿可能性。

    茶室里静悄悄的,红泥小炭炉上热水咕噜噜冒泡。

    宋之问笑了笑,抱着胳膊等待韦氏求助的目光,只要她问,他便知无不言,从此兼顾控鹤府与李显两头,置己身于不败之地。

    “旁人猜不透君心翻覆。”

    一直没开口的瑟瑟忽然膝行向前两步,提壶悬腕在宋之问面前。

    “可府监一言九鼎,往小里说,能定我们三姐妹,或武家五兄弟的婚事,往大了说,未必不能定江山。”

    定鼎江山乃开国建都之意,瑟瑟此言等于暗指张易之有心谋反!

    宋之问吃了一惊,念头再转,连头皮都发麻。

    惊惶之余,他意识到就算府监真有如斯野心狂悖,远道而来的李显家眷也绝不可能预知底牌,她不过是在胡言试探,但凡他犹豫的时间长一点,便证明了并非府监的心腹。

    “府监……是代圣人行事。”

    他的目光有意无意从韦氏身上擦过,暗示这便是她方才问题的答案,有恩于她家的,不是别人,就是圣人。

    “其实圣人于王妃全家的大恩,数之不尽,何止于此?”

    他声音轻微,韦氏听来却如纶音佛语,瑟瑟亦有茅塞顿开之感。

    宋之问哼笑了声,低下头。

    他的大氅就叠在手边,领縁上添了一重泛青灰的狐狸毛,他提起来,慢条斯理地拿掌心摩挲毛峰。

    “如此一来,庐陵王、皇嗣、太平公主、梁王、魏王,皆是继位人选,所以方才下官说——五中选一,难呐!”

    “主簿,你这,不是成心送我家见阎王吗?!”

    韦氏连忙否认,面色惊惶,仿佛不堪承受如斯重担,但宋之问不接她话茬,只施施然望着瑟瑟。

    瑟瑟蹙着眉,脸上怅然若失,像三月里困在浅溪的游鱼,汩汩地吐泡泡。

    坐在驿馆十几天,早等得不耐烦,来去只有这个小主簿露脸儿,旁的什么府监,什么武家,什么圣人,竟似已把他们忘在脑后。之前她思来想去,府监刁难二姐,需得再会会才好,可听宋之问话里有话,府监非但不是阻碍,相反有心借李家大做文章,那她的力气该往哪里使呢?

    “这几年神都可有什么新闻没有?”

    瑟瑟沾了一点残茶在案台上画圈圈,迂回的问。

    “倒没有什么新闻。”

    宋之问这回摊开来如实相告。

    “武家本属寒门,骤然拔至极高处,难免失措。魏王早年在岭南便惹出过弹劾,去岁又强要尚书左司郎中家的美貌婢女,郎中力不能抗,写诗讽喻,婢女闻之羞愧难当,竟至投井。”

    “竟有这样丑事?”

    韦氏很鄙夷,“欺男霸女,直如匪盗!”

    瑟瑟倒是并不意外,嗤了声道,“才洗干净脚上岸,自是如此。”

    宋之问抬起眼,为这句话对她刮目相看。

    她是圣人的亲孙女不假,但早已失去帝位庇护,本当习惯看人脸色说话,比如高宗萧淑妃的两位公主,深宫囚禁数十年,貌已痴傻,放出去也是废人,而眼前这个小姑娘,不单容质秀绝,言语间更有一股‘舍我其谁’的匪气。

    之前府监随口点评,说李四娘美艳却悍烈,实在难得,宫门前宋之问匆匆一瞥,以为不尽不实,坐下来细看,才服气还是府监眼光独到。

    “出了事,旁人总要收敛,魏王却反过来构陷苦主,硬把郎中逼死了。”

    宋之问瞄一眼瑟瑟,看她含着笑不予点评,又道,“反倒是梁王武三思,行事丁是丁卯是卯,家风清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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