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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逗她道。

    李仙蕙鼻子也发酸。

    阿娘衣领上熏的荼蘼香,她曾经百般仿制而不得,前调甜而清润,后头又沉又苦,韵味绵长,好比千花随风而来,一晃就去了。

    当年她午睡醒转,已成了没娘的孩子,哭着一个个宫苑寻找荼靡,却总不是那味道,今朝闻见,满心焦急忧虑散开,管他惊涛骇浪,只要阿娘在,就没什么大不了。

    李显迫不及待地问。

    “怎么样?听见我们回来,圣人可有难为你?为何只召见女孩儿?”

    撇在脑后十四年,忽然天降神兵,威逼一家人紧赶慢赶,五十天回到神都,却不理会李显夫妇和几个庶子,只召见李真真与瑟瑟两个,这样古怪的安排显然别有深意。

    女皇打的什么如意算盘,李显和韦氏讨论过多次,却并没有结论。

    韦氏默默看了李显一眼,牵过李仙蕙的柔夷在手里盘弄。

    小时候掌心软团团的肉窝还在,白嫩嫩光溜溜,养着水葱似的长指甲,宫里不准用凤仙花染指甲,非得用蔻丹,却不如凤仙香甜,十四载数千日夜,再怎么隔绝人伦,总算养尊处优。

    马车拐进杨柳巷,街市沸腾的人声渐渐稀薄,全家眼巴巴等李仙蕙的回答,闹得她更难开口。末了,还是瑟瑟想起早晨韦氏煮了枸杞甜水,忙打开提篮,那陶瓮用好几层鹅毛填的小包袱裹住,隔了两三个时辰,触手尚且温暖。

    她倒了一杯递给李仙蕙。

    “二姐,喝口水再说。”

    彻夜的悲鸣、不平、惊恐……

    通通退做耳边沉闷的低语,李仙蕙明白,对李显夫妇而言,最重要的消息是李家儿郎的下场,她清了清嗓子。

    “阿耶走后不久,圣人便迁都洛阳,起初把皇嗣全家带在身边看管,间或有兴致便提来训斥,后头大概嫌烦了,单留皇嗣在宫中,余者全打发回长安,同行的,仿佛还有二伯的余脉。”

    李显浑身战栗,“大哥无嗣而亡,二哥的儿子们,还好吧?”

    恐惧中带着一丝希冀,可是李仙蕙的眉眼渐渐生凉,只是漠然地看着他,微微摇头。

    “这几年他们处境如何,禁中甚少提起,偶然府监说一句,说庭院狭窄,常遭内侍仗责,已打死了几个……”

    说到‘打死’,李显呼吸一窒,浑身打起哆嗦。

    “重润呢?也与你养在一处吗?”韦氏急问。

    “重润不在太初宫,我不知道他在哪,就连究竟在长安还是神都,府监也讳莫若深。不止重润,我十来年没见过李家儿孙踏足禁中了。”

    “啊——她这是要逼死我!”

    韦氏满腹期待落空,捂着脸嚎哭起来。

    “拢共就这一个儿子,竟藏起来不知死活,即便活着,横竖她也不曾费心教养,又蠢又呆,凭什么与人争抢?既没有一步登天的命,何不还给我?”

    “先不哭……”

    她这么拗心断肠的哭法儿,离京多年未曾再有,李显的天简直要塌了,手忙脚乱替她擦泪,心痛地安慰。

    “哎呀,哭有什么用?圣人那脾气你知道呀,你越服软,哭哭啼啼,她越硬起来单欺辱你一个。咱们重润正经做过太孙的,倘若真打死了,最少最少,总有一两个朝臣替他委屈,要上奏罢?”

    “太孙算什么?!”

    李显的话毫无作用,反倒招惹出更多怨愤之语。

    “你还做过皇帝哪!说废就废,说流就流,满朝文武,哪个有良心,替你抱不平了?就只有我阿耶,我兄弟,敢为你说话!可是呢?全家流放,连三岁的侄儿都叫她杀光砍光!有我们韦家的例子在,哪个嫌命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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