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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节


腿就跑。

    身后传来轻而坚定的语气。

    “于锦州治疫时我每日目睹成百上千的百姓死去,那时我便在想,只要你好好活着,我别无所求。”

    “纪榛,不要回头,不要心软。”

    “我甘之如饴。”

    纪榛脚步一顿,又飞快地往前跑,黄昏落日里,隐约可听见伤兵的低嚎声。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钻进营帐里,四肢绵软咚地摔倒在地,掌心狠蹭过粗粝的地面,蹭掉了一层皮。

    他翻开泛红的掌心痴痴看着,顷刻,泣数行下。

    原来这样痛。

    作者有话说:

    榛榛:哈特痛痛。

    第65章

    蒋蕴玉最终还是无法避免跟曾经的战友一决。

    攻破城门的那刻,他亲眼见着曾共同奋力杀敌的战友为表效忠天子之心,引颈死在他面前。

    这夜大军在城中歇下,蒋蕴玉站于城墙上痛饮烈酒,无论多少将士去劝都被他赶跑,众人只好找到了纪榛跟前。

    “小秦先生,小将军最听你的话,你好生安慰他吧。”

    军中无人不知蒋蕴玉对纪榛的厚待,战争这样残酷凶险,愣是没让同样身处军营的纪榛沾半点血腥。更有甚者在传二人早已情根深种,只待时局安稳就互通心意。

    纪榛独步行至寂寥的楼台,朦胧见,灯火一线,银甲于冷月下泛着森森的寒芒。

    蒋蕴玉坐在高高的墙垛上,地面堆积了几个空了的酒坛子,他双掌往后撑,头望月,遥望着远处的灯火。光辉从他姣丽的眉眼一路流泻至精巧的下颌,在溟濛的月夜里,乍一看还是有几丝雌雄莫辨。

    他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不耐道:“本将说了谁都不许上来烦我,活腻了......”

    蒋蕴玉回头,见到幽光处的纪榛,怒斥戛然而止,不自在道:“怎的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

    纪榛小跑着上城墙,本想学着蒋蕴玉坐在城垛上,走近一瞧,蒋蕴玉两条腿荡在半空中,底下半点儿防护都没有,他顿时打了退堂鼓。

    蒋蕴玉却一眼就看穿他的心思,在他往后退时一把捞住他的腰,纪榛叫都没来得及叫就一屁股坐在了城垛,只不过与蒋蕴玉是反方向,他随时可以跳回地面。

    纪榛慢慢地往下看了眼,夜色漆黑望不到底,他又咻地把脑袋转了回来。

    蒋蕴玉笑话他,“胆小鬼。”

    他也不反驳,“我本来就怕高,哪像小将军这般英武,天不怕地不怕。”

    两个墙垛隔着半臂的距离,蒋蕴玉担心纪榛摔下去,握住了纪榛的手腕,握紧了不放开。

    纪榛指尖抖了抖,没有躲蒋蕴玉的动作。他嗅着空气里的酒味,低声问:“夜深了,将士们都很挂心你,你什么时候回去歇息?”

    蒋蕴玉注视着幽暗里纪榛炯亮的眼瞳,沉默几瞬,说:“我带兵出行时,他亦在行列里。我们出生入死,并肩杀敌,没想到今日是我将他逼到了死路。”

    纪榛知他说的是自戕的校尉,咬唇,“他会明白你的苦处。”

    可那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再多安慰的言语都显得太过苍白。

    “其实他说得何尝有错?”蒋蕴玉道,“我确实是乱臣贼子,谋逆反贼.....”

    纪榛凝注着神情哀戚的蒋蕴玉,当日神采飞扬的小侯爷已蜕变成英姿勃发的大将军,一声嘹亮的号令即可调动千军万马,可这期中所受的苦楚与磨难又怎是寥寥数语就能讲清?

    他们都不再是儿时无忧无虑,会为了一颗袖扣、一个箭头、一坛香酒就大打出手的少年。

    就连不谙世事的纪榛也被迫学会察言观色,明白了眼泪的酸咸,失去的痛切。

    长成的代价要走过漫漫的荆棘路,途中留下血和泪,谁都不可避免。

    蒋蕴玉跳下墙垛,拿起酒坛,对着明月、清风,将半坛子酒液都洒在城墙上,高声:“一路走好,待九泉之下,蕴玉再同你把酒言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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