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决低斥,“够了。” 沈雁清低笑,颇有几分癫痴地道:“纪榛纵已对我无意,可到底与我合过庚帖,做了五载夫妻。他心性纯真良善,我身亡后,他念着我惨死,爱也好恨也好,定会偶尔记挂起我......我也算不枉此生。” “纪大人,念在我助你一场的份上,早日行刑罢。” 沈雁清一口气说了这样多,剧烈咳嗽起来,到底失了力气,又缓慢地靠回了草垛,一副欣然赴死的神态。 纪决漠然地垂眸,半晌,道:“契丹王决定将你一路运送回京。” 作为俘虏行军,人格尽失,生不如死。 沈雁清宁求一死,也绝不忍辱偷生,正想开口,纪决又说:“大军兵分两路,我与榛榛随军队同行。” 狱房的铁链又锁紧,将沈雁清关进不见天日的牢笼里。 他静坐片刻,忽地轻轻笑起来。他拿准了纪决对纪榛的私欲,纪决又何尝不是算准他甘愿为再见纪榛一面而毫无尊严地苟延残喘。 在这一场博弈里,无人是赢家。 — 纪榛做了很多次的噩梦成了真。 翱翔的鸿雁被冰冷的利箭刺穿长颈,悲鸣一声从苍穹跌落,忽而化作鲜血淋漓的沈雁清,猛地砸在了他的脚边。 他又想起那头被猎杀的惊慌失措逃窜的灰鹿,一双清澈的眼瞳里充斥着哀求与无助,可大刀仍是残忍地砍向它的血肉,如注的稠血喷洒而出,溅了纪榛一身。 他抬起手一看,原来被斩杀的鹿竟是他自己。 纪榛惊叫着醒来,可怖的梦境有如实质,吓得他精神失常一般跌跌撞撞往塌下跑。跑出两步,撞上宽厚的胸膛,他害怕地抬眼,见着让他倍感安心的兄长,力气骤失,身躯一软被兄长扶住。 纪榛从噩梦里回归现实,安静地让纪决将他带回榻上。 他屈着腿抱住双膝,昏迷前的画面钻进他脑子里,沈雁清被围剿、被擒拿..... 他想问,不知从何问起,只是睁着圆眼茫茫地看着兄长。 纪决端来安神药递给他,他很听话地张嘴都喝了。等纪决拿手帕替他擦拭唇角,他才喃喃地喊:“哥哥.....” 纪决根本不必听纪榛接下来的话就知道他想问什么,抬手拨开纪榛额前一缕碎发,说:“沈雁清活着。” 纪榛水润润的眼睛一亮。 “他刺杀契丹王,罪不可恕。”纪决定定看着眼前苍白的面庞,“榛榛,你能明白吗?” 纪榛神情茫然,面对兄长沉重的眼神,他不得不强迫自己轻轻点头。 他知道在这世间上谁都有可能对他不利,唯有兄长事事为他着想,他会听兄长的话,可是他也有太多的费解。 “那.....”纪榛嗫嚅着,小心地问,“他能一直活着吗?” 兄长这回却没有给他确切的应答,只是神色莫测地看着他。 狱房里沈雁清的话在纪决耳边回荡,“纪大人的私念是什么?” 他的私念触手可及。 他非神人,有爱有欲,那些被竭力封锁镇压在心间的贪妄似被挑开了一个口子,争先恐后地往外攀爬。 纪决凝视着眼前对他毫无防备的纪榛,指尖微动,掌心缓慢地贴住纪榛的背脊,将柔韧的身躯往自己怀里搂。 纪榛有些许困惑地,却也十分温顺地靠进兄长的怀里,还未待纪决有下一步动作,他便迷茫地喊了一声哥哥。 这两个纯真的字刹那逼退纪决所有虚妄念想。 他如醉初醒地松开纪榛,见着纪榛莹澈的眼里尽是纯粹的信赖,近乎是有些难以面对自己方才的荒唐行径,张皇地站起了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