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榛浑不知觉,仰着脸软声说:“哥哥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又束起三个手指发誓,“我保证以后事事都不瞒着你。” 纪决抿唇,沉默地替纪榛拢好衣领。 纪榛笑眼弯弯,将脸贴到他掌心,喃喃道:“当时你若知晓长街之事,定会嫌不吉利,不让我和沈雁清成亲,可我是真喜欢他,哥哥,我现在过得很开心.....” “纪大人,到纪府了。” 铜灯里的烛将要烧尽,纪决恍如梦醒。 他时常设想倘若那日在崇德楼杀了沈雁清现今会是何等光景? 可惧生怯,怯生退,爱之深远者,顾虑太多。 — 月挂枝头,注定是个难眠夜。 纪榛侧身睡着,怕涌出的泪水弄脏了软枕,将帕子贴在脸上,没一会儿整条帕子就都湿漉漉的能拧出水来。 他与沈雁清成婚三载,今夜是对方第一次如此明白地袒露想要和离的想法。 纪榛哭得抽噎了下,又不想被外头守夜的侍从听见自己的哭声,拿手捂住嘴封住了从喉咙里偷跑出来的呜咽。 他脑子昏胀,翻来覆去都是和离两个字和沈雁清冷漠的神情。 从前听纪府里的老仆讲,人一旦染上赌瘾,赌得越多输得越多就越不能罢手。 他不以为然,反驳道:“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明知没有赢面还要下注,你定是在诓我。” 可是现在,纪榛却成为了自己口中的傻子。 在与沈雁清的博弈中,他就像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投入得太多就越舍不得放手,甚至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反败为胜,赢得沈雁清的半分情意。 三年不够,就再三年,沈雁清总该被他打动。 可今夜沈雁清一番话犹如当头一棒,敲得他头眩眼花。 他全无筹码,如何取胜? 纪榛气恼地将湿透的帕子丢进铜盆里。 他很想冲到东厢房去质问沈雁清为什么就是不能试着喜欢他,但又怕自取其辱,再得到一句“你有哪一点值得人喜欢”。 在国子监就读之时,纪榛今日背一篇百字古文,翌日就能忘得一干二净,唯独沈雁清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刻骨铭心。 若能把这点势头用在读书上,他也不至于事事被人瞧不起。若他像易执那般饱读诗书,沈雁清也能和他谈古论今,或许就能稍微喜欢他一分。 纪榛一抹脸,晃晃昏沉的脑袋从榻上爬起点灯。 厢房有个用来放置书册的柜子,他忽略顶层一大摞的春宫图,抽出最底下的诗词,坐在桌前翻阅。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纪榛杵着小鸡啄米的脑袋嘟囔,“这句好,这句好,我怎么就写不出来呢......” 东厢房的门悄然打开,远处主厢房泛着微光。 沈雁清轻唤守夜的侍从,“少夫人在做什么?” “奴才可能听错了,少夫人方才好像是在念诗,什么两情长长短短的,听不真切。” 沈雁清无声,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大半夜好端端的念什么诗? “大人,还有吩咐吗?” 沈雁清转身进屋,将门栓落实,一顿,又重新拨开。 只是恐半夜偷腥的狸猫寻不着道而已。 作者有话说: 不能骨科,无所谓,我会出手。 左等右等等不到老婆爬床的沈大人:我门都没锁,老婆怎么还不来找我睡觉啊? 第16章 纪榛着实不是读书的料子,挑灯夜读不到一刻钟就歪着脑袋趴在桌上睡去。 诗词没记上两句,反倒因为穿着单薄入睡而感染了风寒,次日午后就发起了热。 已是初夏的天,纪榛抱着汤媪缩在被褥里冷得直发颤。 吉安端了药过来,他一闻见那味道嘴里就发苦,摆手道:“你端走,又不是什么大病,我捂一身汗就行了。” 从前在纪府纪榛病了不肯喝药,纪决总会到五香楼买来各种各样的蜜饯哄着,喝一口药吃一颗蜜饯。药在放在旁边的小火炉温着,两刻钟才喝完也是常有的事。 纪榛极少生病,除去前些日子他装病沈雁清拿太医院的药诓他那一次,来沈府后满打满算需用药也就三回。 第一回是圆房后发了高热,他迷迷糊糊烧得不省人事,还以为是在纪府,紧抿着嘴不肯张开。沈雁清不喜他过于娇气,捏着他的腮肉亲自灌了两回,呛得他又咳又吐,这之后他就不敢在沈雁清面前卖娇了。 后两回皆是天冷了受冻。沈雁清倒没有再灌他药,只是像座冰川似的站在塌前沉甸甸地望着他。他不想沈雁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