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炀没有说话,大堂灯光落在他背后,影子在他身前拉出很长一条。 少年眼错不眨地望着远方夜色,过去很久很久,直至贺止休要再开口时,他才终于哑声道:“回家吧。” 贺止休一愣:“回哪儿?” “我家,” 路炀摸出手机按下确认键,大步跨下了台阶。 贺止休想过在医院凑合一夜,也想过要是打不到车,干脆来个夜游,直接一路从医院走回学校。 反正他不在意明天的期中,也无所谓后果如何。 但千想万想,唯独没想过最后会坐着车去到了路炀的家里。 半个小时后,出租车在一处老旧的小区门前停下,车控上方的时间已然走至夜色最深处。 贺止休没来得及多言半句,另一端的路炀已然刷完二维码,推门下了车。 这片小区显而易见有些年头了,大门的老旧松垮是昏暗光线也无法遮挡的; 守门的保安是个小老头,路炀刷着指纹推开门时,小老头半梦半醒地睁开眼,只眯着眼缝瞅了一眼来人,仿佛是在确定走的正门而非偷翻的墙,便又打着呼噜沉沉睡去。 小区内里光线昏暗,两侧路灯明一盏暗一盏,还明的不清晰,暗的很彻底。 不过路炀明显早就习以为常,连个顿都没打地长驱直入。 直到身后的贺止休因为光线昏暗而险些磕上边侧的座椅时,他才像后知后觉想起什么,掏出手机按开了手电。 “我以为不能开灯,”贺止休低声说了句。 路炀头也不回地拐了个弯:“有什么不能的。” “都这么晚了,”贺止休跟着拐弯:“怕打扰到人。” 路炀淡淡道:“老小区,大都是老头老太,早睡了。” 怪不得一路上健身器材没几个,石凳石椅和棋盘倒是不少。 大概是周围太安静,贺止休不自觉地脱口而出:“那你家里人——” 话音戛然而止,他猛地意识到路炀父亲早已过世,而他妈似乎远在大洋彼岸,所谓的家,其实更多的是一个空荡荡的房子。 “抱歉,我……”贺止休潜意识觉得自己应该再说点什么,然而临到唇边又发现自己似乎无话可说,也没有太多的立场。 于是片刻的沉默后,有化作了一声低哑地:“对不起。” 路炀脚步有一瞬的停顿,但仅瞬息,他又径直朝前方一栋单元楼走去。 推开大门时,不锈钢铁门倒映出他平直的唇角,与身后始终保持着半米距离的贺止休的身影。 “你不用道歉。” 月光幽幽洒落,身后贺止休跟上后,路炀才松开了手。 他半是回答,也半是解释地说:“跟你没关系。” 贺止休猛地一怔。 路炀却已然率先抬步向前。 结果刚走到电梯门前,三个硕大的“维修中”霎时闯入眼帘。 ——老小区的通病,电梯总是隔三差五坏一次。 今天大概尤为水逆,一口气两部电梯愣是坏了个齐整。 楼梯使用频率不高,灯光好一层坏一层,幽幽月光从楼道小窗洒入,汇聚脚底,与手电一起照出数道狭窄潮湿的台阶。 路炀低着头上了足足一层半,刚要拐身踏上下一层,忽地发现身后没了动静。 他不由停下步伐转身望去。 只见台阶下方的中转处,贺止休正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丝毫没有要上来的架势。 “怎么了?”路炀望着他:“累了?” 贺止休却轻轻摇了下头:“没有。” “那你杵着干什么?”路炀拧了下眉,下意识就想迈下去。 但还没来得及,贺止休忽然抬起头,一眨不眨地望了过来:“我不敢上去。” 路炀一怔。 “我原本以为我可以忍住的,就像前几天那样,忍住不与你说话、不去做你不喜欢的事,忍住不碰你,不再试图逾越半点距离。忍住不去问你那个答案,继续做一个不陌生、也不算熟悉的普通同学。” 贺止休沙哑道:“但是今天下午在超市时,我发现我快到极限了。” 逼仄窄小的楼梯间万籁俱寂,没有风,也没有光。 窗外的最后一点月色又一次被游云好巧不巧地遮挡,徒留贺止休站在原地,终于将一路保持的半米距离生生拉成了一米远。 “在遇到你之前,我确实……挺叛逆的。我不是第一次抽烟,但其实也很久没碰了,今天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办,所以才会再碰它。” 贺止休眼错不眨地望着路炀,近乎艰涩道: “我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靠近你,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你这些天都这么消沉。所以我背着你悄悄问了宋达,他告诉我说,可能是因为你学习压力太大,毕竟满分七百五,你却被要求考上七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