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末节的小事在宿淮双心中横冲直撞,绞绞缠缠,最终变成了坐在池边时浑身湿透、透出罕见狼狈的江泫。那时,他并不只是想碰一碰江泫的眼睛,而是想捧住他的脸,将面上的水痕擦拭干净。 想了个开头,便想起结尾,仿佛江泫此刻便在身后轻斥自己是个逆徒一般,心悸心慌,头晕目眩得找不着北。如今回想起来,竟不知自己被喝止,该是庆幸还是失落。 只觉得热。 这热意来得后知后觉,宿淮双意识到的时候,竟仿佛伸出焚身的火炉中一般。这大概是他入净玄峰后头一次感觉到热,然而是因为心绪不稳、亵渎师长,罪不容赦。 少年猛地掀开被子坐起来,道了句“抱歉”,如同有火舌在背后追一样,慌慌张张从床尾绕下去,连靴子都没穿,就赤足跑出门了。 江泫为这突然的变故大惊失色,始终想不明白怎么自己一会儿没回话,弟子着了魔一样往外跑。听那动静跑到门口消失不见,也跟着起身,只是眼前一片漆黑,连条路都找不着。 ……该死的夔听! 江泫咬牙切齿地在心中狠狠地记了一笔,再次发誓以后一定将它的骨灰扬得渣都不剩,摸黑穿上靴子,随手扯来一件不知是谁的外袍往身上一披,探出灵识向外走。 果然很疼,但是能忍,只是小心不可让宿淮双看见。 知晓一只眼睛便已足够,有缺损的灵识就不必让他看见了。 纵有缺损,江泫的灵识仍浩如广海。他的灵识瞬息之间覆盖整个遏月府,探过其中一草一木,在冷湖之中找到了宿淮双的身影。 他微微一愣,收了灵识,循着记忆中的路向冷湖那边走。没了灵识,他走得很慢,到了冷湖边,脚踩上坚硬的石板,果然听见潺潺水声。 宿淮双泡在湖水里,极寒将一脑子乱七八糟的想法驱散得干干净净,总算冷静了许多。冷静过后便是几乎封冻骨髓的寒冷,少年靠着石壁,却没有要上岸的意思,眼神沉沉地盯着被雪光隐隐映亮的水面,片刻后,抬手抽了自己一巴掌。 大逆不道! 他在心中怒骂自己一句。 这一巴掌刚刚抽完,江泫后脚便到。他慢慢靠近池边,肩上搭着宿淮双玄黑色的外袍,为了不让它被风吹掉,伸出一只手虚虚拢住,向泉中道:“淮双?” 水中冒出来一个湿淋淋的少年,望着追出来的江泫,神色颇为惊愕。他单手勾开黏在侧脸上湿漉漉的头发,道:“师尊止步!” 再往前就要掉进水里了—— 险之又险,江泫在听见他声音的那一瞬就立刻停住了脚步。他感受到面前潮湿的水气,无可奈何地向后退开一步,在池边蹲下来道:“这是在闹什么?快些上来。”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