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流担忧道:“不会吃坏肚子吧。” 梁雁抬起头来,拍拍碧流的肩宽慰:“莫侍卫看着五大三粗的,应当不要紧的。” 盈双立刻应道:“我觉着也是!” 几人说说笑笑,又在院子里玩了会雪,这才进屋去休息。 回了屋子,梁雁便立刻叫了碧流备好笔墨,开始给范冬莲写帖子。 这是宋随主动托梁雁做的第一件事,她十分慎重,下笔前思索再三,写废了四五张纸才将邀她出门的帖子写好。 帖子写完,梁雁吩咐碧流明日去送,又叮嘱了她一番叫她不要忘了送上帖子的时候多提一句,这才放心去休息了。 夜渐静谧悄然,雪落无声,缓缓落在西院屋檐上。 宋随立在廊下,抬眼看着院中纷扬洒落的白色雪花,神色冷漠寂然。 他与韩明,当真是许久未见了。 四年前他与韩明同次科考及第后被分去翰林院当差,两人曾有过一段短暂的同僚经历。不过他看韩明不顺眼,韩明也不爱他冷沉决然的性子,两人不大对付。 两年后宋随调任大理寺,而韩明则继续呆在了翰林院,揽起了无人问津的地志修撰的活计。 从那之后,除了上朝时偶尔打个照面,两人私下也再未见过。 今日瞧他,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讨人嫌的模样。 宋随一只手垂落在身侧,袖角往下的位置,隐约可见里头露出来一小块白色的玉质。 这样的下雪天,他手里不端手炉,反倒捏了块玉佩。 玉佩冰冷,比外头这扑扑簌簌的雪还要更冷。 他紧紧攥着那玉佩,冰澈冷凝的瞳心掠过沉沉的杀气。 仿佛也只有这样直白的冷意才能叫他清醒。 梅花树下,凝着薄冰的水渠里,忽有一尾鱼破开冰面,跃了出来。 哗啦水响在院子里荡开,宋随缓步走入庭中,视线落在水渠上。 鱼儿破开水面后又躺了回去,水面上的薄冰裂开,渐渐下沉,最后沉入水底,好似不曾出现过一般。 他垂下眼,水里映着他冰冷的面容,他冷笑一声:“愚蠢,你便是破了这冰又如何,只要雪还在下,它便会继续结起来。” 这种时候,你便该安安静静呆着,积蓄力量,以待春暖花开日才是。 里头的鱼不理会他,摇着尾巴,甩出来一片水花,溅在他下巴上。 水花清凌凌的声音,不知怎的,竟叫他想起梁雁靠近时,头上那只银步摇簌簌而动的声响。 “就这么信我?” “那倘若你信任的人欺骗了你呢?” “骗就骗了吧,反正我从不后悔付出过的真心,毕竟该扼腕叹息,懊悔不已的是糟蹋它的人才对。” 耳边也莫名回响起今日在马车上,梁雁与她说的话。 他伸手揩去下巴上的水渍,水滴落在指尖,带着浅浅的温度。 雪儿轻落,只听他冷哼了声:“和你那主子一样,是个傻的。” 接着转身回了屋子,到底不再去纠结鱼的事情了。 * 风雪带着寒凉气侵入,却也拂开某些尘封的记忆。 是夜,韩明做了个梦。 记忆深处的某些零散片段渐渐浮现。 有泛着苦气的浓黑色汤药,有单薄的素白色孝衣,有石黄色的纸钱随风飘,还有灼热的一场大火…… “这玉佩你不配戴。” “我不想再看见你。” “离开我娘的灵堂!” …… 梦里又回到了从前。 那时候,姨母是这世上除了母亲外,待他最好的人,他与阿越也还是世上最亲的兄弟。 新年的时候,姨母打了一对白玉荷花佩,和母亲一道去寺里求了两只开过光的紫檀手串。 她说那手串十分灵,能保佑他和阿越岁岁平安,快乐康健。 可后来手串丢了一只,她便将剩下的那只拆开,取了两颗珠子挂在白玉佩上。 他和阿越,一人一只。 再后来,那玉佩陪着他和阿越长大成人,他们各自娶妻生子,把它送给喜欢的姑娘。 姨母和娘笑着说,“积云寺的禅珠果然灵验,真就保护着他们兄弟俩一路平安顺遂了。” 可若真是这样,便好了…… 那梦境将他困住,半夜一身冷汗惊醒。 天还未亮,仍是夜半,虽有月光,但光影黯淡。 室内的物件也好似笼了层薄雾,模糊不清,这令他想起刚才的梦境,于是伸手探额,果然摸到了湿湿的汗。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