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四……是什么?”他瓮声瓮气小声问道,坐态也如要行窃的贼,畏缩起来。 “第四、少坞主要舍得掉这叁万坞众,不可有妇仁之心。五日后,地江的水匪将替您除掉所有人。所以,御需要少坞主提供五日后的战略部署图。这张图会在每前一日的晚上呈递到幽雨坞主的桌案上,以少坞主的身份偷看到这张图并不难。” “你,你是让我做内奸,做‘卖国贼’?!”单绵莲低吼道,伏在石桌笼兽般迎接郦御居高临下的视线。那对琥珀色宝石依旧没有多余的情绪,阳光下透彻地像一汪清潭静水,令人难以想象这里面蕴含的,是多么卑劣的计策。 “区区叁万,对幽雨坞来说不过是暂时被砍了左手,若少坞主连这都舍不下,不如出家入佛,躲在庙院里,免得日后被九公子落了头,尸骨无埋。” 越是轻飘的话此刻越是沉重地砸在单绵莲心头。他双手骤然握紧,额上浮出心里挣扎急出的汗珠。 “你原来是为地江的水匪效力。”他咬牙挤出话来,又突然大笑,一改温和友善的态度,嘲讽道:“当年名动魔界誉满天下的谋士竟然和那些宵小厮混,当真,令人唏嘘。” 他们这些依水为家的人最看不起的就是水匪。出水捕鱼、运送货物,不知多少人命丧水匪之手。 郦御直勾勾看着突然就视他为豺狼虎豹、过街老鼠的单绵莲竟露出一抹妖异的微笑。他不因被轻慢愤怒,更不因被厌恶而羞愧,他生得极好的皮囊,每一处都透着女娲偏爱的刻画。而他就用这幅皮囊演绎着傲慢狂妄——一种不该出现在这张神仙难比出尘,云雪难及清冷的脸上的情绪。 “少坞主做了足够的准备才来为御送行,心里应隐约猜到。请不要在御面前惺惺作态,船马上就要到了。” “……”单绵莲被吓得煞白的嘴唇微微颤抖着。是的,他早做了最坏的预想,可当这一刻来临的时候,还是那么难以令人接受。 乌云洞开,露出云后暖黄的太阳,江水夹在枫山指间,红枫作线金水成带,水波一荡便景凝旷古,令人想向着远方不断航行。 蓬船驶入渡口,栈桥上一个清癯飘渺的青衣男子拢袖而立,闲看蓬船扫开水面的枫叶。 似乎想到什么,男子自顾笑了起来,几不可查地摇了下头。 “真稀奇,笑得这么开心,是遇见好事了?” 蓬船上一个少年一边说一边弯腰走出船篷。他一身茶色道袍,腰间却绑了条麻绳,把本宽松自在的衣服穿得不伦不类。细长脖子上奇怪地绑着叁枚铜钱抵在喉结下方,令人幻觉自己的脖子不自在,两个小小的耳垂更各坠一枚铜钱,吊在半空晃晃悠悠,也不怕偷贼拽了去。 果不其然没得到回答,少年自讨没趣地撇了下嘴,换了个话题道:“事儿我办妥了,一千叁百零六万又九百八十八颗灵石,一共买了……”他手中有一本小册子,他翻了翻确认道:“两万六千八百一十九头,我跟老板谈了价,其中二百一十九头是送的,一部分难卖的削了价,算下来折了一分八。” “江运的钱算了吗?” “哦,对对对,还有江运。啧,不过我赶着来接你没找镖船。” “无妨,路上寻一家。”郦御说完上了船,少年跟上,一屁股坐到对面,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算盘打起来。 “老郦,你当初承诺的是几分来着?二分五?对对对,二分五……” 少年一边埋头打算盘一边自问自答,郦御倚住船蓬拿出一本书看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打算盘珠的声音停了,好奇道:“你买这么多魔兽做什么?买的还都是不厉害的。你既然要花这么多钱买魔兽,干嘛不买点厉害的,一头打得过一百头,还比买一百头不厉害的便宜。” “因为没有区别。” “怎么没有区别?分明是一只猫和一只老虎的区别。” 郦御抬眼,从书籍边缘回望。 “孔小友,你我之间已约法叁章。你花钱办事,别的一概不问,而御会在一年后,回报至少叁倍的花用,助你成为心心念念的军商。如此丰厚的酬劳,望小友不要因为多嘴而错失良机。” 孔方一愣,突然以袖拭脸哭嚷嚷道:“我还是个半大的孩子,你这么较真做什么!我好奇不行吗?呜呜呜,小孩子有点好奇心,不很正常嘛!” 郦御静看孔方作戏,许是觉得有碍观瞻,看了会儿屁股一扭,转到背对孔方的方向继续看书。 被这般冷待,孔方在郦御身后张牙舞爪地比划,默声演了一段武松打虎。 要不是想自己当老板成为魔界首富,要不是在明智馆被郦御花言巧语蛊惑,他现在至于受花钱买不痛快的气? 孔方翻了个白眼,抱着前襟蜷在角落里睡觉去了。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