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出医馆。 目光在街道上有如潮涌的人群中扫看一会儿, 盯紧一个方向追上去。 他神色端静,快步追至一道茜色身影之后,便放慢了步子,双手负在身后,一步一移地踩着对方的影子,没有出声。 前边儿的人正垂着脑袋揉眼睛,瘦月似的脖颈弯着,怯生生地露出一截,揉眼睛的动作却很用力, 夹在肩膀旁的手臂都能看出来憋着劲。 宁澹想她的习惯很不好,不怕把眼睛揉坏? 他抬手, 欲要伸向前握住她的手肘, 眼前却闪过一个画面, 是她双眼红彤彤的,湿漉漉的像浸在暖泉里的两块儿饴糖,泪珠滑下来,也可能是甜的化了的糖水。 他看着眼前的幻象有些发呆,耳边嗡隆作响。 幻境中的他好似听见了什么,于是心腔里莫名钻进一只欢悦的兔子,而且这只兔子左突右跳地蹦跶着,嘴里含住了一根最美味的甘草,边咀嚼吸吮边来回打转。 可是他是听见了什么? 再仔细回想,想不起来了。 幻象也慢慢地散去。 宁澹目光不自觉失落,又停在前边人的后脑勺上。 她现在会不会就是在哭。 若是她哭了…… 要怎么办。 他毫无准备地想到这四个字,有一刹那觉得自己跟呆头鹅也没有什么差别。 终于他想到一个或许也并不怎么聪明的花招,迈开长腿上前一步。 沈遥凌感觉到身边有人走上来,在拥挤的街道上小心翼翼地侧了下身,似乎是为了不碰到她的肩膀,于是回头看了一眼。 打算附上一个同样有礼仪的浅笑,在看清人的瞬间下意识顿了顿,于是瞪着对方而面无表情的样子显得并不那么礼貌。 好在过了两个瞬间,沈遥凌又想起来自己给自己写下的判词。 便很快恢复如常,又从容地展开了嘴角,微微笑着看宁澹:“宁公子。” “沈遥凌。”宁澹也叫了她一声,并且在同一个瞬间发现她并没有在哭,或许只是方才眼睛里进了一点灰尘。 宁澹视线微微下移,但又没有垂落太多,只是与她的目光将将错开,闷声道,“你……” 他的话没能一次性说完。 沈遥凌忽然打断了他,圆乎乎的眼珠里有些惊讶:“你受寒了?” 沈遥凌是下意识出口的。 宁澹的嗓音与平时很不同,不对,要说非常不同,倒也没有,只是带着闷闷的鼻音。不过沈遥凌对他实在熟悉,所以这点区别,在沈遥凌听来简直是非常明显。 宁澹也会患上风寒这件事,让沈遥凌感觉很不可思议。 他可是剑挑江湖的人物,想听到他打喷嚏……就跟想听到寺庙里的佛像开口说南无阿弥陀佛一样艰难。 沈遥凌眼珠很大,使她目光上挑时有种天然的纯真和好奇。 宁澹看着她怔住,要说的话也忘了说。 那夜在深冬里吹了半夜的冷风,他是有些风寒症状。 不过已经差不多好全了,也无需用药。 沈遥凌,这是在关心他。 宁澹脑袋里有些轻飘飘的。 沈遥凌看了看他的左手,又看了看他沉默的眼睛。 提醒道:“你刚刚想说什么?” 宁澹好似一架卡壳的水车,被这句话拨动了一下,又吱吱嘎嘎地转动起来。 “我……” 他回想着,但想得依旧不是很清楚,有些胡乱地说:“你看你荷包里,有一只玉葫芦。” 沈遥凌愣了下,找了找自己挂在腰间的荷包:“没有啊。” “怎么会没有?” 宁澹一边问着,一边抬起右手在沈遥凌面前晃了下,想要引开她的注意力。 但沈遥凌的目光并没有顺着他的心意移到右边来,而是直直地看向了左侧,低头说:“因为在你的手上啊。” “……” 宁澹僵住了。 他倏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摊开的手心上掌纹平整,躺着一只精巧的玉葫芦。 宁澹沉默得越发久了些。 心想这个花招已经很不巧妙。 而他甚至还把它给弄砸了。 原本,他应该藏着这个玉葫芦,先用一个无法解答的问题使沈遥凌感到迷惑,再趁她因迷惑而无防备的时候转移她的心神,然后把玉葫芦放进她原本并无此物的荷包中,就能成功把她吓一跳。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