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澹仍未开口。 他身世有异,众人每每见他便靡知所措,敬而远之。 只有皇帝会叫他小名,并对宁珏公主称呼为“你母亲”。 但他在皇帝面前,依然是一贯的沉稳淡漠,并未比对待旁人多出一丝亲近。 皇帝笑骂他一句,随即冷声:“自搭台自唱戏,还要先借禁军之手透露消息叫朕知晓,生怕戏唱不响!乞哀告怜,惺惺作态。那几个世家如今也就剩了这点心计。” 宁澹仍是沉默。 只是闻言抬眸,瞥了眼窗外。 皇帝哼的一声,却也没有再往下说,又变回了平和的姿态。 他总算穿上外袍,边道。 “这事八成查不出什么消息,挪去大理寺便是。过些时日变成桌案上积压的一张卷宗,也不会有人再理。” 皇帝眼角眉梢透出冷嘲,“你不必沾手。” “知道了。” 宁澹应承一声,顺势起身离开。 “慢些。去库房挑些血斛燕窝带上送去喻家一趟,免得他们白唱戏。只盼他们在位的这些年,除了玩弄心术,能真培养出些人才。”皇帝面上的红润逐渐褪去,越发显出森严的皱纹,笑已不达眼底。 喊了声,“赵鑫贤!” 外边儿的大太监“喏”了一声,急急地小碎步进来,好似什么也没听着,面上一团和气,却无需主子再提点,对着宁澹笑呵呵地弯腰:“公子,请。” 宁澹狭长的眼眸最后在皇帝的身影上落了落,旋即收回,跟着赵鑫贤出了门。 方才,他有瞬间的犹豫,有一事险些要同陛下说。 最后还是按捺下来。 其实他怀疑自己脑子生病了。 那时不时闪现脑海、无法忘怀的幻象,真实到几乎能与现实混淆。 每每要分离开来时,都需要花上一段时间。 甚至有时他会恍惚觉得,幻象里的才是真实。 而他是注定要上场杀敌的人。 在战场上,受伤流血只是常事不值一提,但脑子里若是长了病,则是自取灭亡的征兆。 因此这段时日以来,宁澹时常在判断自己的情形,是否需要找医师。 若是医不好,该如何做。 直到今日。 在太学院遇袭之时,他脑海中闪过的幻象竟与之后发生的事完全重合,那喻家小姐说的话,竟然一字一句都不差。 他与喻家小姐并不熟悉,无从猜测她的遣词用句,因此,即便是脑子里生了病,他也绝不可能在听到那句话之前便先行在脑海中模仿出来。 那便是另一重可能。 也许他并非罹患疯病。 而是,有了些近似于预言的才能。 若真是如此。 以过去的几次幻象来推断,这个预言还有偏向性。 现实并不会完全依照幻境来进行。 不好的事情,似乎都不会发生。 譬如,沈遥凌空等他一夜。 又譬如,沈遥凌也在那张台上、险些被匪人袭击。 宁澹忽而又想到在梅树下看到的的那段幻境。 幻境中沈遥凌面如桃花,喘息细细。 “公子,好了。” 不知不觉中,手中不知何时已被堆满了礼品。 赵鑫贤领着几个小宫婢挑挑拣拣一番,忙得直擦汗。 直起腰提醒他道,“这些差不多就够了,劳烦公子代为送去喻家,聊表陛下心意。” 宁澹敛神,眸光严肃正直。 这幻境究竟是不是预言,他会再搞清楚。 - 沈喻两家离得近,只隔了一条直道,爬得稍微高些甚至能望见彼此院中的人。 回沈府时,便也免不了要经过喻家门前。 远远地便瞧见喻府十分热闹,连阶前都站满了人。 仔细一瞧,还都是熟人。 喻崎昕被十几个人围在正中,众星拱月一般。 沈如风扫了一眼,又看一看小妹,便想将车窗关上。 都是曾同过窗的人,上一回乖囡独自养病凄清孤寂,而今喻家小姐受了惊吓却门庭若市关怀备至,沈如风担心小妹见了此景会伤怀。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