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萱望着他,眼珠子转了转。 然后,她伸出双手,像个孩子同母亲撒娇一般,娇声唤他:“先生,你总算来了,皎皎好怕。” 裴稹眼眶一热,险些失了控,只能将她拥入怀中,小心抚摸着她的头发,将她脸上的血污一点一点拭去,轻声道:“山庄里的人我都救下了,萧睿也没事,不过是呛了些浓烟。” “嗯。”她重重点头,鼻音浓重。 “从今后,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意外了,不论何时何地,我都会永远陪着你,保护你,生则同衾,死则同穴,不会再有任何人或事,能将我们分开。” “嗯。”她声音低沉,裴稹的胸口一片濡湿。 全都是他的错,如果不是他托大,如果不是他不够谨慎,如果不是他没有早日处置了李佶,就不会有今天的惊吓。熟悉的人在自己面前如此惨烈地死去,不论对他是爱是恨,总归会有几分不可磨灭的阴影在。 裴稹垂着头,低声哄着王萱,将她当成了一个脆弱的孩子。 “先生,皎皎心悦你。” 她温柔而坚定,像一阵春风,叩开了裴稹久闭的心房。 裴稹带着王萱回到大报恩寺的时候,天光熹微,东方的山峦隐没在橘红色的彩霞之中,马车上的银铃发出清越的响声,惊飞了早起觅食的鸟儿们。 王萱斜靠在裴稹肩头,闻见他身上清浅的筠竹香,李佶血溅五步的画面,终于稍微从脑海中淡化,被那年冬日的白雪红梅代替。 裴稹抚着她的发丝,取出伤药,小心翼翼地替她上药,生怕将她弄醒了。 他温热的手指,划过她细嫩的肌肤,连那指下的红斑,都好似缱绻缠绵了起来,有一股惊心动魄的美。 裴稹眸色幽深,呼吸渐渐急促起来,许久之后,才克制住胸中翻涌的情愫,在她眉间印下一吻,叹了口气。 还是太小了啊——乐欢说过,女子生产,便是在生死之间磨砺。 寺中找了大半夜的王苹等人,都站在山门处翘首等待,看见裴稹扶着王萱下来,纷纷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她“怎么样了”。 “要不是有你在,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帮九娘。”裴寄忽然也不吊儿郎当了,反而十分郑重地对裴稹作揖行礼。 裴稹冷哼一声,并不受他的礼:“找得到找不到都不关你的事,我要你道谢做甚?” 裴寄:一说到九娘就小气兮兮的,是不是开不起玩笑? “对了,安公来信说择日上京来看你。” 裴寄:???你就是开不起玩笑!搬出长辈是怎么回事?! “还有,裴夫人说要为你在京中择一良配,早日成亲,好让你收了心,创下一番功绩。” 裴寄:“祝兄长与九娘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不过我都替你写信拒了,请他们等你弱冠再来京相聚,到时候会还他们一个才德具备的好儿子,还会为他们准备好儿媳的人选名册。” 裴寄:千年王八万年龟,我信你个老狐狸?呸! 王萱看过卷碧和倚翠,确认她们没有性命之忧,终于松了口气。因为一夜变故,众人都有些疲累,她便跟着王苹和王荔梳洗休息去了。 “大师,裴某知你与王相乃至交,嘉宁县主的事,还请大师保密,免得有损嘉宁的声誉。” “就算是殿下不作吩咐,老衲也不会妄语,昨夜不过是寺里掉了一样宝物,才举寺搜查,动静闹得大了些。” “多谢大师。” 裴稹一挥手,暗处潜伏的千金楼手下迅速散去各处,开始善后。山庄被烧,不少人受了轻伤,萧睿还醉醺醺的,李佶身死,虽则李诚远在千里之外,但他毕竟只有李佶这么一个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才是最令裴稹愧疚的。 但是,李佶既然敢做,就必须要承担一切可能的后果。 京都里静悄悄的,半点风声也无,只听说许家那位素来铁面无私的小将军,昨夜飞马到京兆戍卫营,向萧统领借兵,问他做什么,他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萧统领便将他训斥了一番,以为他耽于私情,罔顾自己的前程。 “你可知,私自调兵,是多大的罪?难道你想还未上过战场,就先上断头台?” 许崇沉默了一瞬,拱手向萧统领谢罪:“属下鲁莽,请统领处罚,只是那人对我十分重要,她如今正在生死关头,我不能不管。” “你要去救谁?要是京中有些地位的贵人,我派人同你一道去,还算有个交代。若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丢了,都要我们京兆戍卫营出马,那不是惹人笑话吗?”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