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姬的故事里,秦异的眼泪不稀罕。 他哭得最惨的一次,大概是在四岁那年。 那年夏天的清晨,阵雨来得快也去得快,留下一阵清凉与满地树叶狼藉。 秦异从屋里出来,伸了个懒腰,突然看到一个灰不溜秋的东西从半空中掉了下来,掉在庭院里。 他小跑着过去,蹲下来。 是只小鸟,羽毛乱糟糟的,还一个劲儿地抖。 “小可怜。”说着,他把小鸟捡了回去,寻了几件旧衣裹住。 那个早上,他什么也没干,书也没念,字也没写,就盯着那只鸟。 是还不够暖和吗,它怎么还在抖? 秦异抿了抿嘴,起身准备再去找个汤婆子。等他牵着夏姬、带着汤婆子回来,鸟已经一动不动。 “它怎么了?”此时的秦异尚不理解,但他知道发生了不好的事情,心里很难过。 夏姬在想如何和小孩子解释这样的事,是编一个听起来美好的故事,还是赤裸裸的现实。 最后,夏姬说:“它的翅膀淋湿了,死掉了。” 心脏停止跳动,不再对任何人有任何回应,身体由轻盈变做僵硬,这就是死亡。 好重。 秦异克制不住手抖,“是我没有把它的羽毛暖干,它才冷死了……” “不是你的错,”夏姬蹲了下来,摸了摸秦异的头,“世间万物都会死,就像树上的花一样会凋谢。它们落到土壤里,土壤变得更肥沃,树会长得更好,结更多的果。小鸟吃了,哺育更多的小鸟。世间万物,生生不息。” 秦异只听进去了一句,一股幽怆袭上心头,“阿娘……也会?” “是。” “我不要!”他突然抱住夏姬,哭了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 “别哭别哭,还要好久呢。” “那也不要!”夏姬的这句话根本算不得安慰,所以一点效果也没有。 “好啦好啦,我们去把小鸟埋吧,”夏姬给秦异擦了擦脸,问,“就埋在那棵梅树底下好不好?” 他摇头,“我想把它埋在槐树下面。” “好,”他们一起埋了那只鸟,夏姬觉得秦异还是有些闷闷不乐,于是说,“说不定它肚子里还有种子,会长出一棵大树。” 他不关心会不会长出一棵新的树苗,但他希望那棵槐树可以长得更好。 秦异看了一眼夏姬,什么也没说,回了屋。 初听这个故事的时候,端阳在想什么? 哦,对了,在暗笑。 原来谁都有小孩子的时候,秦异也概莫能外。 但她始终难以想象秦异哭的样子。长大了的秦异,总是那么平静,不形于色。即使夏姬那次,她也只是隐约梦见花谢雨落。 她躺在绵软的梦里,没有力气起来。朦胧中,她听到有人在碎碎念。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