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负手看着布防图。 朝廷重兵皆在江南。但九边塞王府一带三都之地,同样集结大军。防备北方蒙古。 两军相对,谁又会赢? 东宫的声音突然响起:“父皇。也许迁都往北,严防北虏,再设法削弱江南。也不失保全天下百姓之法。” 陛下看他一眼:“你懂什么。” 先削藩,再迁都。否则他身为帝王便是迁都至燕京城中,将赵王置于何地?将赵王府卫八万铁骑大军置于何地? 帝王于燕京城中求一夜安寝,恐不可得。 “是,孩儿妄言了。” “你还年少。”陛下温言。 赵王上议迁都,难道是真心?不过是试探朝廷。他未尝就没有谋反之心。 东宫低头:“……是。” “安抚宋家女几句。让她不需多想。” “儿臣明白。” “去吧。” 孤灯不熄。 苏无垢担心看着陛下。耳听着殿外寒风啸啸,夜雪扑窗。 殿中有暖龙,惠文帝觉得干燥烦闷,他在御案前踱步,案子上堆叠的文书,全是朝臣互相争吵的折子。 有几个密折子里的禀告,与宋成明匆匆赶回说的一样,说大军已经南下。但朝中大半人倒说赵王冤枉,劝着陛下保全天家骨肉,也是守着太祖祖制。 陛下又突然想起南康侯宋成明。 【燕京城大军南下】 他若是不禀告,岂不是天下太平? 他也不至下押内牢。 也许,他也未必是与赵王府勾结,隐瞒这些日子。 南康侯被剥去一等侯的银袍与朝冠,如今只有一身素色衣裳,静静坐在内牢牢房。因为陛下大怒。他牢里连个炭炉也没有。 滴水成冰。 直到黑熊精曹夕晚,提着一只食盒子出现在牢门外。她望着草堆上坐着的宋成明。 他还是被优待了。居然有一大堆草坐着,毕竟是东宫国戚,宋家女眼看着要册为东宫妃。 “小晚。”他一笑。 “侯爷。”她看着宋成明。 火把堆在铁桶里,驱亮宫狱里的黑暗,他起身站起,走到牢栏边:“家里还好吧?” “没回去。”她在牢外坐下来,把带着炭火夹层的食盒子打开,里面是她在北宫门群房一带弄的四菜一汤。暖盒子是找小郑借的。 “……有事?”宋成明看着她,也盘坐下来。 “嗯。” “说吧。” “我在等人。一会儿她来了再说。”她把饭菜摆在牢门前。一样一样地各吃一口,“没有毒,你放心。” “事已至此,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宋成明微微一笑,慢慢握住了她的手,“我若是死了,家里要靠你了……” 柳如海在牢门外听着,不禁微笑。 曹夕晚看他一眼:“我给你下过三回毒,想毒死你。” 宋成明脸色一僵。 门外的柳如海,听得忍笑。三次吗?他推测出两次,一次是她刚病没多久发现宋成明给她的百珍丸里,扣了四味药。第二次是为了抢碧珠报复他。 宋成明这两回都靠着有通天池碧珠,侥幸逃生。 第三次?柳如海想起来了,射殿里。 她就为了毒死宋成明,忙着偷着乐嘎嘎地笑。所以忘记去把碧沙夺命粉收回来了。 但这一回,算是皇帝救了宋成明。 半个时辰没到,陛下大发雷霆,把他押入内牢。 曹夕晚遗憾地看着南康侯。 但宋成明盯着她,半晌之后似乎终于把自己过往中毒的古怪想了个清楚,他依旧叹了口气,拉着她的手:“嗯。” 他只回答了这一个字。 柳如海微有讶然,暗忖,南康侯也不愧曾经是枭雄人物。青罗女鬼从儿时起忠心追随,也是不是没有原因的。 曹夕晚抽回了手,正色问他:“保太太,还是保太太怀的嗣子?还是保小公子?” 宋成明定定地看着她。 这话的意思,难道是要改朝换代,大厦倾倒了?否则便是他被陛下不喜,也不至于如此。 她又道:“没有你,我早在燕京城街上饿死了,也学不到一身本事,但我救过你二十八次。” “嗯。” “保太太,还是保太太的嗣子。”她自作主张,断定他不会选小公子这个庶子。 “这算是最后一次了。”她看着宋成明,“从此我们就两清了。我想带着我爹娘回燕京城。我们家就脱籍了。你不是我的侯爷了。” “……你选赵王吗?小晚。” 门外墙上铜灯,照着一地灰金霜色,柳如海沉住气靠在宫狱墙边,他随意听着。 他可从没有想过,能有这样天上掉下来的好事儿。 ——青罗女鬼一家子,突然成了赵王爷的人?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