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的,他竟想:我一定是在做梦吧。 意识到这点时他突然醒了,又或者是因为醒了才意识到这点。经年劳损的背部肌肉发出闷哼,他躺在床上,动弹不能,左手边的茶几杯盘狼藉,醉眼朦胧间的一问一答,像是地铁甬道里的风,呼啸着灌进耳朵。 他心想,倘若早川没有放弃她所谓的“游戏”,后来的事情,也许会是这样吧。所有的结束,是在她跳上地铁时才发生的。梦境中年少的“幸村”无法理解那种情绪,可他知道,流水落花春去也,那样的钝痛,就是伤心。 * 走出水族馆的时候,幸村觉得自己似乎是搞砸了。俯身那刻早川怔怔的表情仍在眼前,挥之不去,衬得他仿佛一个没事讨骂的中学生。其实并非如此。昨晚的对话,他全记得,之所以装作忘记,是因为找不到合适的办法应对。然而早川竟一再拿这事激他,眼含笑意,语带挑衅,好像念念不忘的是她自己。 两台摄像机对着,除非地上惊现大洞,让他俩掉下去,否则谁都逃不脱曝光的命运。躲不过就不躲了,当务之急是把早川的面孔遮起来,而在千百种办法里,幸村选择了最糟糕的一种。 至少是早川眼里最糟糕的一种吧。 走到场馆外面,天地骤然开阔。几日来胸口积攒的那股浊气,似乎也在深呼吸中轻轻吐出。早川喜怒不形于色,正笑盈盈地和他扯闲篇,兴师问罪迟迟不来,幸村心底随之蔓延开一片奇特的宁寂。似乎有些事情早就要做,拖到现在,一方面晚了,一方面又正好。现在呢,就像中学时代,交上最后一张答题卡,只等老师判卷;又像那时自暴自弃,散尽球拍,打完最后一场比赛,就退役不干。 前面转弯,便是当地知名的初春祭。远远地便听见萧鼓声,早川说难得遇上,不如一起逛逛。从捞金鱼到广岛烧,她玩得十分尽兴,自顾自的,几乎把他晾在一边。这样也好,幸村单手插兜,把脸埋在临时购买的口罩里——按照早川的说法,这比什么眼镜都管用,谁知道他为什么不戴——他自己也不知道,就像他不知道,俯身吻过她的嘴角,心里掀腾翻覆的,究竟是怎样嘈杂的声音。 其中一个声音操着澳大利亚口味的英语,在八强赛后采访中对记者说,幸村遇到了瓶颈。他心想,非常正确。但他没有告诉对手,自己每天都会遇见瓶颈。 他曾短暂地问鼎atp排名世界第一,在二十四岁时接连斩获两个大满贯赛事。当他站在领奖台前,心中默念未来将要赢得所有大满贯头衔,却听见自己的背部发出一声脆响。疼痛从正中萌芽,向下流窜到臀部,绕行过膝盖,然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