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郤恼极, 本想直接甩开她的手。 但对上那双恍惚迷乱的眼眸,到底没狠下心。 无端想起她身亡那日。 天降大雪。 府中湖水结了厚冰,又覆上白茫茫冷雪。冻得鸟雀无影, 却被她生生凿出洞。僵硬的冷尸漂浮在冰下, 直至被捞起时都没阖眼。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母亲的恸哭, 眼下也如钢针般戳散他的怒火。 也不奇怪。 这一百多年来, 她几乎一直是伶仃一人。 她死时, 魂魄在府中徘徊了一夜。后被悲痛欲绝的母亲看见,不顾与鬼域的交情, 愣是用法术留住了她。 刚被留下时, 她还只是抹散魂, 连身形都无法聚拢, 更无意识。唯有每夜感受到森冷阴气, 听得几句鬼语, 或是瞥见恍惚白影, 才知晓她还在身边。 后来好不容易有了身形, 没团聚两年,爹娘就双双离世。 也是从那会儿起,她开始变得更为古怪, 连大哥也不愿理了。 至于她身边,也鲜少有人陪着。 虽说大哥提过好几次她不会伤人, 但府中下人见到她仍是又惧又怕,唯恐靠得太近, 还不知背地里说过多少闲言碎语。 日子一长, 什么话都传得出来。 大哥问过她, 她也只说都是不相干的人,任他们说去。 直到奚昭进府。 月府里几乎瞧不见这样的人, 像是当日结着厚冰的湖水上,逆着寒风落在皑皑大雪里的鸟雀,在这死气沉沉的月府里有着独一份的鲜活气。 她进府那日恰是月圆夜,月问星躲在门后头问他,她是谁? 他那会儿连奚昭的名字都不知道,也不晓得该怎么解释为何突然带个陌生人回家,便说是大哥让带回来的,算是客人,要在府中养病。 她点点头走了,似乎并无兴趣。 那段日子少雨,等她再能现身,奚昭的身体已经大好。 月郤没想过她会来,但大概是太久没见过生人,好奇占了上风。夜里,她又扒在门外边,眼巴巴地盯着里面。 他正好去给奚昭送药,刚喝了口,奚昭就感受到了阴气,抬头说冷。 他陡然记起她在狐狸窝里乱窜的模样,一时起了逗弄的心思,便道,狐狸窝里也冷,是因为漏风。这儿冷,则是府里闹鬼。 她听见这话竟也不怕,先是将信将疑地问他是真是假,再感慨比树还高的蛇都见过了,有鬼也不稀奇。 本是随口一言,却被月问星记在了心底。 等他出去时,总不愿与他说话的人叫住了他,罕见地叫了他一声二哥,又问里面那人既不怕她,能不能与她说话。 他没拒绝,只说人是大哥让他带回来的,总得先过问兄长。 不想大哥竟同意了,但也提醒了她别太心急,等人身子养好了再去。 这一等就是一年多。 一年多里,她还是照常在府里孤零零地飘荡。大部分时间都循环在将死的痛苦中,偶尔解脱了,便藏在暗处远远望奚昭一眼,排演着如何与她说话,该用哪些措辞。 与之相交的执念支撑着她捱过溺毙的折磨。 如今见着了,又比她想的还要好上许多。 跟她说的一样——尝过一点甜头,就再难放下。 不光如此,奚昭似也真将她当成了朋友。 想到这儿,月郤眉头渐舒。 嘴上嫌她,但总归惦念着血缘。他一时心软,放缓语气:“仅此一次。” 月问星手一顿:“真的?” “你先告诉我,今日为何急着要出去?”月郤道,“别说些乱七八糟的打岔,我要听实话。” 月问星的脸上露出不自在的神情,像是有些羞赧。 “奚昭和我约好了,今晚在观月楼见。” “今晚?”月郤深吸一口气,竭力压着再度涌上的怒火,“你看看外面是什么天!” 话音刚落,外面就响起阵阵雷声。闪电刺破天际,将屋里照得亮堂。 “我——”月问星哑了口。 月郤一把甩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