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婉窈发现,自认识她以来,这位侯府千金总会做一些出人意料、惊世骇俗的举动,无论是从前带领大理寺的人施以援手,还是如今举办女子学堂。 她在用实际行动颠覆徐婉窈对未来、对前路的愿景,然而与其说不在乎,倒不如说她丝毫不惧世俗的眼光,有着与年龄不符的勇气以及野心。 “今非昔比,大齐民风相较从前开放,圣上是难得的明君,自登基以来作了不少改革,如今女子入朝为官甚至都不算得什么稀奇事了,相比有朝一日承袭侯爵者也不会在少数。”她伸出食指与中指,敲了敲桌子:“饶是如此,仍有许多女子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翰林院、丽正书院等招收女子的书院,唯有簪缨氏族,或达官贵人的子女才读得起。我查过,其他书院要么明文规定不收女子,要么价格昂贵,寻常人家的女子读不起,且先生极不负责,女子在那不仅学不到东西,还要被他人耻笑。” 草长莺飞,琉璃院外的花圃由风吹送花香,裴筠庭平静地叙述着这一切,却在徐婉窈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我做过很多努力。先前听闻潇湘馆氏族子弟与官场贵人出入频繁,就扮成男子前去,潇湘馆的鸨母眼光毒辣,肯定知道哪些人肯出钱、能出钱,我总能筹到足够的钱财。再不济,通过这些人脉,也能顺藤摸瓜找到适合的人。不过后来计划有变,我便没再去过那儿。” “至于烟雨阁的事么......不说也罢,往后再提。” “二小姐。”徐婉窈的手放在桌下,攥紧裙边,房内只有她们二人,静得落针可闻,徐婉窈感觉自己的声音颤得像是即刻就要被风带走:“您是什么时候......又为何想要做这件事?” 动了旁人的糕点,与世俗作对,这条路注定不平稳。 裴筠庭端起茶盏轻抿一口,朝徐婉窈展颜一笑:“人呐,总想着走到哪算哪,用出身或者周遭的不幸说服自己安于现状,即便心怀热爱和远大志向。” “可我想告诉她们,女子也可以成就一番事业,可以上学堂,也可以谈论国事、抒发凌云之志。女子可做教书先生,可上朝堂、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她们并不只有相夫教子,在宅院中斗得你死我活的这一条路可走。” “女子要想独立,首先要进学堂接受教育。”裴筠庭放下茶盏,目光投向窗外的青空:“而敢为人先,是我要做的第一步。” 徐婉窈是县丞的独女,父亲做官多年,公正明理,博古通今,常教导她多读书,读好书,要懂得思考书中人的意志。 可她迄今为止读过的这么多书,这么多诗,其中没有一个,能像裴筠庭这般直白地告诉她,女子该有更光明的未来,她们可以入朝为官,承袭侯爵,考科举,做先生,不该低人一等,不该任人宰割。 不知为何,就连她自己也觉得有些许热血沸腾。 面前这个纤瘦的姑娘,就像江湖话本里写的主角,仗剑天涯,仿佛永远不知疲惫,不顾前路的困难,傲然挺起她的脊梁骨,告诉俗世所有人:“我生来就是高山而非溪流,我欲于群峰之巅俯视平庸的沟壑。我生来就是人杰而非草芥,我站在伟人之肩,藐视卑微的懦夫。①” “窈娘,这是件离经叛道的大事,世间仍有人不能接受女子地位崛起,连我也不敢贸然用真实身份去做这件事,更不敢将侯府的名号与之牵扯半分。只是这件事我一定要做,若你能帮我,我自然接受;若你拒绝,我也欣慰。” 徐婉窈闻言,含笑摇摇头,伸出手覆在她手上:“二小姐,窈娘愿意。” 临行前,她最后凝视一眼裴筠庭墙上挂着的两把剑,忽然觉得她像一头蛰伏,抑或是正在沉睡的雄狮,总有一天,会建造属于她的陈邦。 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龙泉壁上鸣。② “虽千万人,吾往矣。” ...... ...... 长空廖廓,日光透过逶迤的薄云照入养心殿。 江公公正将新端上来的热茶沏入杯内,仁安帝把刚批完的折子放在一旁,轻嗤一声后,端起茶:“这群闲着没事的老狐狸,整日不是盯着朕的后宫,就是催朕的儿子娶妻生子,到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