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去世的那个冬日。 阴雨连绵,下得心都是沉甸甸的。 他甚至一次次尝试着说服自己,他没有必要求她一心一意相待,他不需要爱情,她是个足够优秀的夫人就够了……但他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会自欺。 她主动走入另一些男人的怀抱,告诉他,你从来不是不可或缺。 而那些关于忠贞不二携手一生的想象,终究也只是荒谬的想象。 错。 “其实你不需要我的,沉平莛,”她开口道,“上辈子,这辈子,自始至终,你从来都不需要我,就能走到你想去的地方。” 譬如那支夤夜发难,却连她都没见到过蛛丝马迹的队伍。 譬如呈给楚的那份文件,譬如向何展露的诚意。 她没探求过,他便心安理得地瞒下来,看着她在无数人的目光里,狼狈至极地左支右绌。 他听见了,听清了。 他那么多没出口的话,她好像都一清二楚。 于是他知道,她真的是早早就已下定决心,要离开他。 “不能留下来吗?”他不再试图解释,发问,而实则是一个请求。 “我也走不到哪里去,”她回答,“我的名字会一直跟你躺在一起。” 他走到这个位置,不可能再离婚,影响自己的官声。 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却无力再求一个了。 沉默蔓延了许久,久到心跳都逐渐同频,一起一伏地跃动,越跳越冰冷。 “我以为我们会生一个孩子,一家四口,”他出声,音色艰涩,“走到最后。” 他用力的抱住她,像孩童依恋他的母亲,他意识到了,却不肯放手。 “走到这里已经够了,”她轻声道,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沉平莛,我很感激你,直到现在,也没有指责我所求过多。” 所求过多。 他喉头发紧:“对不起,我……” 他给不了她想要的驯服和坦诚。 他做不了他梦想中的爱人。 “该我向你抱歉,我说了,是我所求太多,”她将一个轻柔的吻印在他眉间,“无妨。” 一瞬间眼眶就灼烫起来,依稀有泪意,他紧紧握住她的衣物,却阻止不了她一字一句地将告别出口。 “沉平莛,到此为止吧。” “此后……祝先生事毕于今,不溺旧往。” 她半阖眼帘,睫毛轻微一颤。 “早登青云。” “你为什么会那么熟练?” 看着顶着烈日挥汗如雨的宁瓅,崔乔发出灵魂质问。 宁瓅搬着一摞材料过来,瞅他一眼:“你知道我上辈子的职业吗?” 崔乔很诚实:“不知道,职业女儿?” “……我竟然没办法反驳你,”宁瓅被呛得咳嗽了一声,“我不到十岁就开始以气候活动家的身份在国际上活动了。” 气候活动家? 崔乔感慨:“果然不是一个阶级。” 宁瓅有点乐:“好啦崔叔叔,不许偷懒,你也要干活的!” 崔乔看着满地的建材,再看看前头杂草丛生的土地和毫无人样的房子……“同同另外几个男朋友什么时候过来?”崔乔期待地问道,“我是说当兵的那几个,一看就一把子傻、咳,好力气的。” 宁瓅严肃道:“崔叔叔,一群亚当和一个不孕不育的夏娃组成的伊甸园是没有意义的。” “……哈?” “我的意思是,在一个不够文明的地方,往往暴力就是权力,”宁瓅笑出一口白牙,“你为什么期盼着他们过来啊?” “……” 崔乔觉得便宜闺女说得好对。 现在是2029年12月,西非马里共和国,世界上最贫穷的国家之一。 他们准备在南部的热带草原外部盖一座房子,然后在这里想办法种棉花,试图养活自己,再拉动当地就业和经济发展。 嗯…… “我们甚至没有找个靠谱的翻译,”崔乔从菜市场抱着一大堆东西回来,“我是不是该后悔一会儿,就算我被外派到马里,我也只会在首都待着。” “这地方首都不首都有什么区别吗,三层楼都看不到几栋,”宁昭同散着刚洗完的头发出来,马里十二月最高气温能达到30以上,根本不用吹,“我看新闻说最近西非又开始搞反法游行了,你在外面多注意点,人家不跟你说法语的时候别勉强。” 这一点崔乔当然比她敏感,应了声,过来抱住她吸了一口:“瓅瓅真不回去啊?” 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