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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抚时泣荆冰释前嫌柳木接骨整旧如新


这只能是涵谷郡公和许家联手做的事,是当年的四王党在背后推手。

    母皇无有瑞命之纪,不可以神明宝位,幽赞祯符;戾王欲使逐鹿弭谋,觊觎不作。那么就只剩下了定王。只有她道至天而甘露下,德洞地而醴泉出,只有她是金芝之祥,朱草之瑞,百灵咸顺,万民敬仰。若非是四皇姨坚持要与戾王共同举兵,围逼天女,她只差一点点就可以当皇帝了。难怪皇姥姥会保她,她的心思全在戾王身上,根本没有多看皇位一眼。

    脸上倏忽一热,姬日妍顺着少帝双手的力道抬起头,湿润的双眼瞬也不瞬。

    “她在折兰泉的作为即便是施加于敌人身上也太过暴虐残酷,让姥姥和娘感到忌惮。姥姥让她回京是疑心她会伤害娘,就像当年疑心她伤害大姨一样。”少帝顿了顿,仿佛听见周遭暗流涌动,涛声绵绵。这些事远比她想得要复杂,姊妹间的争斗爱恨交织,她离得再近,也只能看个影儿。其实只要姥姥对戾王稍加安抚,就能规避这一切的发生,可是她没有阻止,娘也沉默。

    “我真的克母吗?皇姨。”

    只有在看见莹婼流泪时,姬日妍才会意识到她只是个从小就失去了母亲的、十六岁的孩子,过早登上尊位,鲜有人敢真的亲近她。时至今日,她竟然还在忧虑自己是否真的于母亲不利。“陛下,天女是不会克母的。”姬日妍将手搭在她后腰轻轻拍了拍,片刻犹豫之后,还是将她搂进怀里。莹婼吸吸鼻子,坐在四皇姨的腿面上。

    “三娘以摧灭的力量为荣耀,将杀戮当作修饰平生的注脚,她不能以性正情,不适合当皇帝。我贪图享乐,挥霍无度,不能以义制利,也不适合当皇帝。”姬日妍兜住莹婼的腿弯,她比世女年长,也高些,要费点力气才能抱进怀里,“只有夷姤。她在位的时间很短,政绩相当可观,只用了三年就填平折兰泉的亏空,与民休养。就像昔日娲皇以身补天,化为日月。”

    人确实无法在看着自己成长的长辈面前假装成熟,姬莹婼发现自己一旦放下内心的隔阂,就会不自觉地跟姨母亲近,姨母像抱小孩儿一样抱她,她竟也没有反抗。在她小时候,皇姨待她一直很亲热,每次见面,她都会摸摸皇姨的肚子,看两位表妹有没有长大。有时皇姨还会拉着她的手在自己肚皮上摁,找表妹手脚的位置,可以感觉到胎动。

    夏司寝手中捧着冠冕,不敢看少帝的方向,只好背身站在一旁,抬眼瞥见华老医娘喜不自胜地摊着血淋淋的两手从后殿绕出来,吓出小小一声惊叫。姬莹婼正红着眼圈缩在皇姨怀里腻歪,说她真的好想娘,她还想再听一点娘以前的事,皇姨刚要开口,就被夏舜华打断,姬莹婼皱眉望去,瞧见华七叶,遂将身子坐直了些,问“如何了?”

    以柳木接骨实在是成功得不能再成功,严丝合缝,简直跟天生的一样,接下来就等着关内侯多吃多睡,自己愈合。

    “卧床百日,待柳木完全骨化,则步履不爽其恒也。”华七叶说罢就笑,吹擂道“老臣亲自做完全程,侯姎这条腿整旧如新,她起码年轻十岁。”说罢一抬手,令小太医将托盘呈上。

    紫檀木的文盘中盛放着小拇指宽的胫骨弧面,已用沸水煮过,经由酒、醋浸泡,处理得异常洁净。骨痂被华七叶剔除,露出正中淡粉色的裂伤,刻痕如同蛛网一般朝三个方向延伸,角度平均,长度相当。姬日妍感到心脏遽然一缩,怀里的小皇帝突然沉得打手,她的目光聚焦在骨面上,瞳孔无声地颤了两颤。

    “孤要去看看关内侯,皇姨要一起吗?”姬莹婼从定王怀里跳下来,刚想走便又折返,好奇地伸手碰一碰北堂小姨的腿骨,质量很轻,还带着温度,有点膈应人。

    姬莹婼把手缩回来,拢在胸口搓个不停,虽然是北堂小姨的骨头,但真的有点膈应人。见四皇姨站在原地没有动作,姬莹婼知道她想什么,望了她半晌,复又垂眸思量,最终还是道“身体发肤受之母父,即便是替换下来的病骨也要好好保存。皇姨一会儿出宫时,记得用半幅亲王仪仗将北堂小姨的腿骨送往大将军府影堂安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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