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皮肤黝黑,也是一身倭人的装扮,衣衫褴褛的样子,披头散发,脸上有些脏污,因为过于消瘦,眼珠子突了出来,嘴角有裂痕,唇干涸的好像龟裂的土地,尖叫道:“张公子,张公子……” 声音疲惫而嘶哑,又带着几分熟悉的尖细。 张安世眯着眼睛细看,很努力地辨认着,却久久也瞧不出是邓健的样子。 “是咱呀,是咱呀,您忘了,咱……”邓健急于要辩解。 张安世听到这一声带有邓健特色的咱字,这才恍然:“你咋这个打扮?” “没衣穿。”邓健道:“身上的衣衫,早被锤烂了,硬得跟石头一样,幸好回程的路上,遇到一艘小倭船,一看就是倭寇……于是顺道剿了,便抢了他们的衣……” 邓健又道:“那些没了头发的,也是没办法,没淡水梳洗,长在脑袋上,硬得可以做扫帚了,虱子又多,实在受不了啊,便索性剃了。” 邓健说罢,哇的一声便哭了:“惨啊,惨啊,几十个人……数月的时间,每日靠猪靴子和皮甲为食,剩下的米,舍不得吃……这一路,饿死的,还有……病死的,有七成之多,若不是遇到那些倭寇,只怕再也回不来了。” 邓健边说,边呜呜地哭。 身后的人似也惨痛到了极点,亦随之纷纷嚎啕大哭。 “到了市舶司,他们还不认咱,说咱们是倭寇,非要逮我们不可。我……我……” 张安世便问:“你的腰牌,还有文书呢?” 邓健道:“早丢啦,至于那船上的书册……全都煮了,吃了。” 邓健咂咂嘴,似乎怕张安世不肯相信似的。 张安世看着枯瘦的邓健,哪里还有人的样子,他还是低估了这个时代穿越重洋的可怕了。 张安世一时间心也软了几分,摸着他的脑袋道:“好啦,好啦,现在不是回来了吗?没有死便好,东宫那边,还有我,日夜思念你。” 邓健嘴唇颤抖,抬头起来:“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还有皇孙殿下,可还好吗?” “不好。” 邓健一听,脸色微微一变。 张安世道:“没你邓健在身边伺候着,能好吗?” 邓健下意识的,咧嘴乐了,露出了漆黑的牙。 张安世感慨道:“你从哪儿回来的?” “不是照着您的海图走的吗?” 张安世大吃一惊:“照着我的海图?跟着洋流走?” “对呀。”邓健道:“当初你就是这样说的呀。” 张安世道:“这……当时我也只是一说。” 眼看着邓健的脸猛地变得瘆人起来。 张安世立即道:“当初这么说,也是因为晓得这天底下,也只有你这样大智大勇之人,才可冲破重重困阻,完成此等壮举。果然,我张安世没有看错人,邓公公啊邓公公,你要名垂青史了。” 邓健哭了:“咱就是个没卵子的,这辈子只想伺候人,咱还能指望啥?” 相见这一幕,很感人。 邓健哭得很动情。 随行之人,也纷纷痛哭流涕。 张安世见不得这感人的场面,也不由得眼眶微红。 “那个,这一路,你经历了什么,我教你带的东西,你可带了吗?” “带了,带了。”邓健流着泪道:“那些个东西,一样没落下,照着您的吩咐,在那大岛上搜寻,总算是集齐了,还带了不少,这一路上,咱是几次都想吃了他们,可……可……” 张安世不禁肃然起敬:“可你想到一诺千金,便死也不肯吃了,是不是?” 邓健道:“咱想的是……俺若是吃了,张公子非要将我碎尸万段不可。” ?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