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庭广众之下当街便是又打又骂。 若她真就只是寻常人家的女子。 他的确会为此放软了心思。 “言家姐姐带男子回家!被我发现咯!” 一个稚童趴在窗台上,高声道。 那孩子眉目清秀,一颗泪痣于眼下,粗布衣衫与他的面目怎都不相衬。 “不许说!” 小满向窗台走去。 他嬉笑着:“不说可以,我要一串糖葫芦堵嘴巴!” “欠你两串,赶紧走!” 小满笑怒着,一副拿他没辙的模样。 稚童见小满靠近,提溜着木桶大步跑出了院外,边走还边道: “那你可要兑现诺言,不然我告诉你父亲!” 窗扇轻掩,减淡了几分屋外的纷扰。 “待日落,我送您回去吧。” 她的话回荡在屋子里,落在他的耳间,轻灵柔软。 “好。” 他应着。 斜阳吐露出最后的余晖。 沉入云海。 日夜交界时,万家灯火渐明,点缀满城。 她环着他的臂,放缓着每一步,走在灯火之下。 隔着衣袖都能摸出他的手臂凸显着骨骼。与他并肩站在一起,才发觉他的身量应与江还晏无差,只是对比与江还晏的健壮体魄,他显得更为单薄了些。 想来常年卧病在床,磨人身骨。 相识以来,他的精神倒是与常人无异,未见虚退。单说于此真不像一个将死之人。 小满甚至怀疑,江誉清将死之说会不会只是空谈。 他的脚步渐止。 小满随之也跟着停了下来。 “前方便是江府,言姑娘送于此就好。” 他怎知道前面是江府? 小满骇然望向他的双眸。微光之下,依旧是涣散无聚。 险些将二人心知肚明却闭口不谈的秘密脱口而出,小满抿了抿嘴,吞下了不该言的话。 她松开了他的臂,退身一步: “江公子,慢走。” 寻着她声音的方向,江誉清回过身来面对着她,持礼颔首。 而后,他端身走去。 雪衣翩然,如白鹤风雅。 轻盈的步伐每一落足都平稳无疑。即遇石阶时,他就如眼能明观一般撩袍而上。 直至他走入府宅之中,小满面上的惊异之色都未有退散。 他明明目不能视,他如何做到如常人一般走回府中? 思来相处种种。 一开始,他似乎也掩饰得不见破绽。 那日,他领着她走入小亭,翩然落座,煮水斟茶,每一个动作都毫无差池。除了那双空洞的双眸,他伪装得滴水不漏。 他在极力掩盖他目盲的秘密。 或许,只是为了顺利入宫为帝侧。 毕竟,小满万万不可能迎一个身残之人为帝侧,目盲这个理由,足以将江廉苦苦谋划的一切击溃。 如今,这个秘密已经被最不能知道的人知道了。 小满只需将此事公诸于世,江廉此前所有的努力皆会化为乌有。 可这暂时的胜利也只能换得片刻歇喘。 江誉清这枚棋走死了,江廉还会想方设法布下更多的棋,她将迎接更多未知的变数。 她不能动。 放长线钓大鱼,她要等。 等江誉清信任言小曼,等江誉清亲近言小曼,等江誉清接纳言小曼。 卸下防备,全盘托出。 她还有时间,在江誉清入宫之前,足足两年有余。 小满对于自己的胜算毫无估计,但好在她现在所走的每一步都顺利得不可思议。只要能从江誉清身上掘出零星罪证,那便是对江家致命的一击。 到时。 他会死吧? 因病而死。 或,被她杀死。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