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予京营副千户韩一,赏银五十两”,原婉然在布条上绣下如此小字。 赵玦坐在桌后,刚从手中的青瓷茶碗抿了一口水。 当下他紧盯那行绣字,淡然得好似无事发生,只是呼吸之际,胸膛明显的起伏泄漏了心绪。 赵忠在旁侍立,由眼角余光一瞥,心中暗惊——赵玦紧握茶碗,手背现出青筋,如此重重施力,好似扼住谁的脖子要掐死对方。 他家二爷夺谁人命不打紧,握碎茶碗扎伤手不行。 赵忠遂故意问道:“二爷,可要再添茶水?” 一句话让赵玦回神,将头一摇,放下茶碗。 赵忠晓得他要听取搜索详情,毕恭毕敬禀道:“当日原娘子碰过两只风筝,一只她亲自施放,一只替丫鬟拿,目前只在丫鬟那只风筝上找到布条。兴许原娘子的风筝也别了布条,不过落在他处,未被寻获。小的会再派人搜一阵子,好在那儿向来并无闲杂人等出入。” 赵玦不吭声。 赵忠道:“原娘子靠风筝递信求助,设想虽巧妙,却不敌二爷布局缜密。二爷不但布下人手找寻风筝,那油菜花田方圆数十里其实皆是赵家田产。” 赵玦依旧沉默。 “原娘子一心逃离赵家,几次叁番有机可趁便对二爷当面背后耍花招。二爷棋高一着,未受她蒙敝,反教她自曝始终心怀鬼胎。” 赵玦轻扯一方嘴角,微不可察。 赵忠又道:“二爷再叁容让,原娘子一再蹬鼻子上脸生事端。如此,二爷原订明日再带她去田庄,可要延期改日?” 赵玦抬眼直视赵忠,道:“照样去。” 赵忠意想不到是这答案,不知如何接腔。 赵玦微钩嘴角:“你不如省些工夫,直说你打算如何处置原娘子。” 赵忠连忙低头:“小的岂敢越俎代庖?” 赵玦轻笑:“‘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赵忠读过几天书,知道此话何意:这是我的心愿,只是不敢请求。 赵玦挑明他对原婉然不怀好意。 赵忠决意直说:“小的为二爷不平。二爷送原娘子风筝,不只哄她开心,也取中放风筝带走病根的寓意,盼她早日康复。原娘子却糟蹋二爷好意,装神弄鬼。” “……她不知情。”赵玦沉声道。 赵忠道:“是,原娘子也没想过,当初二爷在西山落水,大可丢下她自行逃命。” 马车由山路翻覆落水,情势危急,壮汉尚且未必能自保,赵玦要将昏迷的原婉然带上岸,费了大力气,也冒了不小的险。 赵玦冷笑:“可不是?原娘子教我掳来出事,眼看葬身鱼腹,却教我救上岸,拣回小命,她合该对我感恩戴德。” 他拐弯抹角回护原婉然,赵忠更不服:“原娘子不知情,二爷对自家身子该一清二楚,骤然耗神费力过猛,极易发病昏迷……”他没能说到水里昏迷的后果,先迎来家主的注视。 赵玦眼眸寒光闪烁,他极少对亲信露出这等眼神,赵忠立时噤口。 只是赵忠低眉思索半晌,毕竟兹事体大,硬着头皮再开口。 “小的不只为二爷呜不平,还怕功亏一篑。二爷,我们谋划多年,好容易要收网,紧要关头格外仰赖你掌舵。原娘子屡次碍事,教你分神涉险。她若成功递出消息,引动官府追查,也要坏我们大事。” 他情急关心,以为必要多作提醒:“二爷,当年蒙冤的不只襄王殿下,还有成千上万的玄甲军。” “襄王”、“玄甲军”,这两个名号一个字一个字压下来,赵玦面不改色,肩上心上却沉得呼吸为之停滞。 他的父王戌守边彊,亲自带出一支军队,人称玄甲军,军中兵卒骁勇善战,立下不少汗马功劳。 襄王府亲兵皆由玄甲军里挑选,后来在京“谋反”,官兵围剿王府,百来名王府亲兵奋战至死,杀得官兵折损近两千人。 玄甲军忠于襄王,战力过人,引起义德帝猜忌,事后留在大夏境内的将士全没好下场。 赵玦轻声道:“此事我一日不曾或忘。” 纵使他想将过去抛在脑后一时半会儿,旁人也容不得他如此做。 赵忠听不出赵玦话中深藏的疲惫,但稍微冷静便记起他一路走来如履薄冰,自己刻意提醒委实多此一举,自以为是。 他又悔又愧,跪下道:“小的无状冒犯,甘愿领罚。” “不怪你,”赵玦缓缓道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