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爷来了。”小丫鬟笑道:“姑娘等着您呢。”伸手要接过赵野背在肩上的长包袱,赵野示意不必,小丫鬟便在前带路。 天香阁房舍呈回字型,小丫鬟与赵野上了第叁重楼,进了坐南朝北那排的一间房前。 由虚掩的房门进去,里头房间极宽敞,一室以透雕花梨木落地罩隔断成叁间,明间乃待客厅堂,左右两间一为寝间,一为书房。 一阵妙柔娇嫩声音由寝间传来。 “二郎,你该动身了。”寝间内,一名少女向外侧立,芳华至多二八,乌发过腰,雪肌红唇,一袭素白大袖及地纱衫笼在身上,如烟似雾,佳人雪衣,宛如花树堆雪。 少女似乎不曾察觉房内来了人,齐眉浏海下的面庞秀美甜净,一双墨长明眸柔光脉脉,凝睇跟前锦衣玉带的公子,款款劝道:“天光亮好赶路,也多些余裕找宿头啊。” “婀娜,你别催了。”锦衣公子微露不耐:“咱们多处一会儿不好吗?——我舍不得你。” 田婀娜听说那二郎舍不下自己,笑生双靥,神情甘美欢喜,旋又意识离别无可避免似地,眼眸一黯,拉起情郎的手凑近檀口亲了亲,低眸不语。 她笑时秋波盈盈,娇俏动人;愁时玉容幽怨,我见犹怜,一变一种风情,教严世斌又心痒又心软。再见她亲吻自己的手,心潮更是澎湃——这可不只是个美貌少女,还是天香阁的头牌,受京师多少王孙公子追捧,却深深贴恋依附他严世斌一人。一股骄傲感动在他胸臆间油然而生。 “婀娜……”他低呼,将田婀娜揽进怀里,紧紧拥抱。 两人静默相依一会儿,田婀娜终于推开他。 “二郎,你才学满腹,前程不可限量,兼且家中高堂期许殷切,不该耽溺于儿女情长之中。请君勿以我为念,回乡苦读,来日进取功名,蟾宫……” “我不怕功名两字无,”严世斌打岔,执起田婀娜双手,“只怕姻缘一世虚。” 田婀娜秋波盈盈倾注情郎脸上,神色怅然缠绵,随即打起二十四分精神,轻启檀口,曼啭娇喉。 “今日个生离别,比看死别离情更切。愿你此去,早寻佳配,休为我这数年间露柳风花,数年间露柳风花,误了你那一生的,一生的锦香绣月。” 美妙的音律落入严世斌耳底,令他且喜且疑。 喜的是他方才那句“我不怕功名两字无,只怕姻缘一世虚。”,出自戏曲《娇红记》,田婀娜立时便能引用同出戏目唱词与之应对,可知其博学强记,心性聪慧。她嗓音如新莺出谷,低回婉转,加以倾尽心力演唱,歌声神态情真意切,处处动心;到了收声,那余音袅袅彷佛还回荡耳畔,当真能绕梁叁日。 这般才貌双全的佳人,与他情投意合,如胶似漆,想到此处,严世斌倍感自身幸运。 疑的是,他明明对田婀娜再叁重申非卿不娶的意思,田婀娜引用的唱词却劝他“早寻佳配”。 “婀娜,除了你,无人是我佳配。”严世斌郑重道:“我谁都不要,只愿与你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严世斌接着要再设誓一番,不防寝间外头爆出“哈啾”一声大喷啑。 领了赵野进房的小丫鬟以袖掩鼻,为打扰主子和恩客倾谈行礼赔罪。 严世斌的心思却一早由小丫鬟那儿溜到她身后的男人身上,竖起警戒——那个男人身材高挑,相貌极俊,仅凭皮相便足以成为任何男人的情场劲敌,现下他还进了自己心上人的闺房,不可不防。 “你是谁?”他质问,声气尖锐。 田婀娜一旁介绍:“他叫赵野,是我青梅竹马。” 赵野浅笑接口:“我和婀娜老相识了。” 严世斌即将离京回乡,不知何时回到心上人身旁,闻说赵野与田婀娜乃青梅竹马,并直呼其名字,态度亲昵,便一缕酸气冲上脑门。 “既然相识久,这时节在婀娜等同夜深时分,正该她歇息的时候,为什么上门打扰?” 赵野淡淡道:“我应婀娜邀约前来,何来打扰之说?就算我不来,公子不一样让她这时无法歇息?” “你能跟我相提并论吗?”严世斌没好气道:“我是婀娜的……”他忽然警惕,瞪住赵野:“婀娜叫你这时来?假设我没耽搁时间,方才便启程,岂不是我前脚才走,你后脚就上门?这时候你找她做什么?——等等,你们俩说什么老相识,该不会其实是老相好?” 田婀娜面色一变,两行眼泪啪哒啪哒落下粉腮。 “婀娜,别哭。”严世斌慌了手脚,田婀娜对着他向来语笑嫣然,纵然近日为分别在即愀然不乐,到底强颜欢笑,当面泪眼婆娑可是头一遭。 “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