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得试一试,律子。” 她并没有再开口,只是望着,泪光盈满眼眶,他心神一晃,吻住了她。 相拥的那一瞬间,她失去了感知,没有悲哀,没有痛苦,什么也没有。 只感觉舌尖一阵阵的发麻。 泪水直到他们闭上眼睛时才滚落,一颗接着一颗,眨眼间就没入了他的衣服里,消失不见,连声响也没有。久久没能出声,身后阵阵滚滚而来的风鸣和他们之间的静寂也逐渐融为一体,不能够称之为声音,那只是狂烈到几乎震耳欲聋的沉默。 睁开眼睛,夏油杰低声说:“时间到了。” 五条律子像是有所感应,缓缓扭头,看见了不远处伫立在半空中的五条悟。云层不知道什么时候散开,黄昏渐近,时间重新回到了原来的地方,世界咆哮着苏醒。 她看不清五条悟的脸,他只是那么站在远处,就已经把整个天空搅动得面目全非。身后踪迹淡化的云影卷动着犹如漩涡,无形而强大的引力带走了她所有的心神。 看见五条悟的那一刻,她已经很清楚,她走不了。血缘如同一道钩子,早已经深深扎进她的骨肉之中,无论多远,她总会被牵着走回到他的身边,哪怕鲜血淋漓,痛入骨髓。 霞光如火般渐渐滋长声势,她感觉到自己的神经正被炙烤着,太阳穴正鼓鼓跳动。她扭头去看夏油杰,他的脸沐浴着明亮的光辉,在巨鸟背上盘坐,微笑着,犹如佛像一般庄严——身处火焰的佛像,就连衣服也如同火一般。 她慢慢从夏油杰身边离开,“时间到了。” “很可惜,没能和你多待一会儿。” “大概等不到下一次了。” “也许。”他伸手沾了一点五条律子的泪水,然后慢吞吞地将她的脸擦拭干净,“律子,如果哪天你改变了想法,就跳过来吧,”他亲吻了她的指节,“我能接住你。” 从高空跌落时,失重让她有短暂地意识空白,恍惚间,她听见半空之中似乎有清脆的鸟鸣啼啭。 像小时候听见的那种。 那时候她和母亲去一户人家家里拜访,女主人有个极其风雅的爱好,喜欢听鸟雀鸣啭之声,每年会花费一笔不菲的资金用于豢养鸟雀。她记得,那位女主人尤为喜爱云雀,后院摆放了数个高细的笼子,院子里云雀的鸣叫声异常灵妙。那位女主人介绍说,要欣赏云雀的声音,要将云雀放出笼子,让它们穿云而上,雀影飞掠云端之时,鸣叫声婉转而下,犹如珠玉坠地般清亮。 为向客人展示,女主人介绍后,打开了笼子,放云雀高飞。 那声音令年幼的她心醉神迷。 不过短短十几分钟,云雀又从高空中直直跃下,回到了笼子里。 从那以后,她再没听过那样动听的声音。 五条律子和五条悟到家时,黄昏已然沉入地平线,就像沉入幽暗的深井。家里气氛有些压抑得吓人,唯独伏黑惠一无所知,他像平时一样捧着故事书,坐在客厅的积木玩具房里,等妈妈回家给他念睡前故事。听见进门的脚步声,手脚并用的从围栏里爬出来。一见她,笑着跑过去,抱住了她的小腿。 他跑起来有种四肢各跑各的喜感,脸颊上的肉跟着一颤一颤的,连带着声音听着也像是在发颤,“妈妈,欢迎回家。” 她魂不守舍地低下头,看见伏黑惠亮晶晶的圆眼睛,这才回过神,弯下腰把他抱起来,亲了亲他的脸颊,“谢谢,惠。” 伏黑惠正要扭头和五条悟说欢迎回家时,五条悟一声不吭地越过他们两人,自己上了楼,谁也没搭理。 五条律子看了一眼他的背影,也没说什么,只是转移了伏黑惠的注意力,“今天晚上我们惠吃了什么?是自己吃的吗?”在他点着脑袋掰着手指头数自己的晚饭时,她看见他半路丢在地上的故事书。捡起来,抱着他上楼,“惠今天要不要跟妈妈一起看故事书?” “要!” “惠认识几个字了?” “阿姨今天教了我好多。” “这么厉害啊。” 五条律子在伏黑惠的房间里等到他入睡才离开,出来时路过卧室,看见门缝下细细一道光,径直绕了过去,进了书房。 她第一次觉得房间里静得吓人,在架子上随手挑了张唱片,那悠扬轻缓的乐声刚起来,五条悟就神出鬼没地贴了上来,他的手放在了她肩膀上,吓得她浑身一抖。 “姐姐。”他没有松开手。唱片机里的音乐飘飘荡荡地扬开,手臂横到身前,把她搂进怀里,脸贴在了她的发侧。 她望着玻璃上他们的倒影,他身上的体温蒸得她发晕,意识像是一叶舟,被推着,送往窗外夜深处,他们模糊的影子背后,黑魆魆的山脊上。 那里高高悬着一轮凉白的月。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