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看上去颇为犀利,但只要我们咬牙再多坚持十天半个月,待天气更冷一些,汝颍淮涡诸水都冻结实了,赤扈铁骑横扫河淮,少将军还用担心南朝兵马不退,援军不至吗?再一个,这些年京西虽然没有在京襄手里占到多少便宜,却也没有吃多少亏啊。再说之前是京襄主守,我们主攻,这统兵征战从来都是攻艰守易。现在攻守易势,我们有两万兵马在淮川,还担心守不住城池?要是依我拙见,我宁可宗王、岳帅缓出援兵,我们狠狠挫一挫京襄兵马的锐气,这才显得少将军奇功可居啊!” “就你会说话。”高腾安神色稍振,笑骂石富鹏。 这时候听到前面喧哗声传来,他们摒息凝神,隐约听见前方有人在鼓噪: “当官的都在后面吃香的喝辣的,南兵入夜后都攻了四五回了,百十步长的城头就有好几十个兄弟死伤,却不见一个当官的登上城头看上一眼。谁他娘有种的,跟老子一起去找那些当官的,问问他们是不是就我们兄弟们活该在城头挨刀劈挨枪捅?” “说的也是啊,我们都是汉人,为什么要替赤扈人卖命,跟汉人自相残杀?朝廷也都投了好几回劝降书,城破之后,我们大不了继续给朝廷卖命吃兵粮,不仅不用担心会被砍头,谁要是拿下赤扈人的头颅,还能立功换赏钱——一颗赤扈人的头颅,能换上百贯赏钱,不吃兵粮,回老家置办十来亩田地,找一房婆娘,不比在这里提心吊胆生怕没命活到明年强?” 高腾安听了这些话额头青筋暴跳,怒气冲冲的质问道:“这他妈是谁带的兵马,吃了熊心豹子胆在那里妖言惑众?督战队在哪里,岂容这些王八蛋在那里放大屁?” 淮川守军以高腾安所部为主,另有支屈明所率五百镇戍军——镇戍军皆为赤扈本族或色目精锐,也是诸宗王府直接掌控、加强地方守御及监视地方的精锐兵马,地位凌驾于降附汉军之上。 大越立朝以来禁军募卒绝大多数都携家小居住军营,被俘或投降赤扈人之后,也基本上都有家小跟随——这就决定了以降附兵马为主,并从云朔、河东等地强征汉蕃青壮从军的京西汉军,对大越的感情维系非常薄弱。 更不要说这些年来,这些投降汉军手里沾满了中原汉民鲜血。 再加上支屈明率领镇戍兵马转为督战队执掌生杀大权,巡视四城严整乱纪,淮川城被围后军卒人心惶惶、担心城池守不住的是有,斥骂抱怨拖了十数日还不见援军踪影的是有,但公然议论要拿将官及赤扈人头颅开城投靠南朝的,却极罕见。 高腾安在城下听了这些投敌议论顿时间就火冒三丈,也没有细想,下令身边的侍卫武吏带着人马登上城头,去将那几个妖言惑众的兵卒拿下处置。 起初仅有二三十侍卫登上城墙,但城头没谁承认议论投敌之事,再一个城头守军已经被鼓噪得心浮气躁,哪里肯叫侍卫轻易抓走他们的人?城墙上顿时乱哄哄一团,好一会儿都没能捉住一两个妖言惑众者杀鸡骇猴。 高腾安虽说没有什么能力,但也知道这种风气必须坚决扼杀,又派更多的人手登上城墙进行弹压。 这时候十数人影从巷子里走过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边走边问道: “少将军,发生什么事情,前面怎么乱糟糟一团?” 众人都被城墙上的动静吸引住,高腾安、石富鹏身边就剩二三十名侍卫武卒,也没有谁想着阻拦这些人靠近过来。 待来人走到火把、篝火能照亮的地方,见是孙彦舟、孙效父子手下的都将唐渊,高腾安蹙着眉头,怒气冲冲的质问道: “你好意思问我发生什么事情,这处城墙是不是你负责盯着,怎么会有人妖言惑众,竟然公然议论投敌之事,吃豹子胆了,是不是你的部众?你刚刚又跑哪里去了?” “刚将南兵打下去一波,看着外面的投石机又动作起来,就带着兄弟们下来躲一躲,城头有人盯着就行,不会误事,”唐渊装糊涂说道,“这里是我负责盯着不假,但我手下一个个都老实得很,哪里会乱说八道,少将军你会不会听岔了?” “我听岔了,还是你放纵部众太甚?”高腾安冷笑道,“待将人捉拿下来,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然而未待高腾安话音落下,就见城头城下一片刀光纵起——不要说高腾安、石富鹏身边二十多名侍卫毫无提防,顿时间就被砍翻十数人外,登上城墙弹压捉人的六七十名侍卫,也完全没有防备身后已经有三十多名甲卒此时已悄然集结起来,持刀盾猛然砍杀过来,很快就杀得溃不成军,只能往另一侧逃避,根本无暇再回到高腾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