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邓珪他本人无法离开淮源,却写了无数信四处“请罪”,但接任的巡检使郭曹龄死了,这节骨眼里没有谁愿意占这个屎坑。 偏偏邓珪的调令还没有正式签发下来。 邓珪“论罪”,都应该削职为民了,邓珪他自己也迫切想削职为民,但从路司到州县,都决定给他戴罪赎罪的机会,将他继续摁在淮源巡检使的任上,他能奈何? 程益作为驿丞,原本也应要被追责夺职,但路司到州县似乎都忘了有他这么一个人。 现在看到程伦英推脱不了,硬着头皮亲自到淮源过问刺杀案,邓珪才稍稍宽心一些。 程伦英比他官大,又是士臣,这事最终一定要找人来背黑锅,邓珪这时候可不觉得他比程伦英更有资格。 “桐柏山里以往真没有这个叫‘楚山夜叉狐’的人物?”程伦英转回身来,问道。 “或许有,但下吏到淮源两年多来,却孤陋寡闻,没有听说过这号人物?”邓珪说道。 “要是连这号人物都没有听说过,该将他从哪个角落里挖出来,给路司及枢密院一个交待?”程伦英沉声问道。 邓珪谦卑的说道:“下吏蠢钝,请程郎君降罪。” “降罪,降罪!这事处理不好,邓珪你以为自己能脱得了身?”程伦英听邓珪这时候还不痛不痒的打着官腔,气不打一处来,压不住心头的烦躁,不客气的恶声说道。 邓珪苦笑起来,也不为程伦英恶劣的语气犯恼。 蔡铤权势熏天,派人暗中控制虎头寨,在路司又有陈桐等人作为内应,誓要取王禀的性命,他们以往不想直接卷进这事里去,主要是不想担恶名、不想最后沦为替罪羊被推出来背黑锅。 而这时已经不是背不背黑锅的问题了,他们要是敢做助纣为虐的帮凶,这个“楚山夜叉狐”,会不会就藏在暗中盯着他们的头颅? 要不然,邓珪实在想象不出,刺客杀死郭曹龄后,为何还要蘸血留下“杀人者楚山夜叉狐”八字名号? 不会是想着扬名立万吧? “王相公被贬唐州,理应从许昌一路南下,经方城去泌阳,却偏偏从许昌偏往上蔡,从上蔡之后,又绕往信阳,以致最后走入桐柏山中……”邓珪稍作斟酌,对程伦英低声说道。 王禀出京贬往唐州,食宿都由沿途驿馆供给,因此也有清晰的轨迹可供查询。 王禀从汴京往唐州,要是从许昌渡过颍水之后,直接走伏牛山脉西麓的驿道,经方城往泌阳,一路道路通畅,仅有三百六七十里。 王禀抵达许昌之后,却沿颖水南下,渡淮水到信阳,再从信阳穿过桐柏山前往泌阳,这差不多将近有六百里地。 最开始时,旁人或许以为王禀仕途失意,寄情于山水,也没有谁会为他在路途上多耽搁几天而去纠缠什么。 邓珪现在认定王禀从许昌改道,不是没有缘故的。 他见程伦英沉默着不作声,又低声说道:“王相公居留军寨三月有余,虽说身边仅有卢雄护持,但下吏从未见他为匪事烦忧过……” “你是想说这个‘楚山夜叉狐’,实际并非桐柏山里的哪个人物,而是跟卢雄一样,实是从汴京就一路追随王相公到桐柏山里来的?”程伦英问道。 “下吏只是胡乱揣测,程郎君听听便罢,莫要当真。下吏只是想着,王相是越政年间的进士,之前就有文名,三十余载为官又刚正,虽说不为同僚所喜,但不知死活的江湖之人以及故吏门生受他蛊惑,或许不仅卢雄一人——要不是如此,王相也不会为某人所忌?”邓珪说道。 “邓郎君是说大神斗法,我们这些小虾米遭殃?”程伦英沉着脸问道。 “下吏绝不敢小看程郎君,就是想着这事或许需要高人指点,才能拨开迷雾。”邓珪说道。 当世崇文抑武、以文制武,朝堂之上,士途出身的文臣占据绝对的主导,又个个拉党结派。 邓珪这些年在地方基层流徙不停,对朝堂里士臣之间的党争不甚明了,但也清楚程伦英作为士臣出身,在朝中多半也是有援奥的。 现在这桩案子,路司及州府还是想着置身事外,邓珪也不知道继续拖延下去,会酝酿多恐怖的风暴,但知道单凭借他及程伦英个人努力,或许已不可能扭转局势了。 “是嘛?”程伦英迟疑的问了一句。 “嗒嗒嗒!”有马蹄声从远及近急驰过来。 邓珪皱紧眉头,朝院子看过去。 快马直接驰入军寨,通常是路司及汴京发出的加急文函过路,又或者周边有极其迫切的军情传递。 听着马蹄声是往巡检司公廨方向而去,这叫邓珪心头笼上一层阴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