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正半日竟还是落不下,只得又搁下。双肘撑在案上,轻轻揉捏着阴雨天隐隐作痛的伤手,看着那空白的纸张,不觉咂了咂了嘴,牙缝中丝丝的凉气。自会走路就跟着阿爸出诊,多少年手上过命无数,今日却破天荒头一回心中有了犹豫。阿爸曾说医忌畏惧,忌莽撞,不但要对症下药,更要学会对人下药。他心细手利落,许是莽撞,却从未畏惧,且只对症从不计较人,不想这一回才真真悟得那话中的意思…… 两日前柜上来了一位求诊的男子,彼时赛罕正要出门往肃王府去,心不耐,瞥一眼过去瞧他并无性命之忧便嘱阿木尔应对改日,那人未再多言一句起身离去。今日如约而来,再见方仔细打量。此人与他年纪相仿,五尺身型,略是清瘦,白净的面色几是未着风雨。一身哑色长衫,除去腰间一块白玉配再无他饰。赛罕并不善品人的衣着打扮,唯一能瞧得出的是这长衫质地考究,绝非寻常布衣人家供得起。弃马乘车,身边随着一位小厮,两手空空连京城公子们应着节气好拿的画扇都不见,装扮清素,举止内敛,又不觉读书人的清高怪僻,言语寡淡却有一股说不出的气势,一时真是难辨其实在身份。 寻医就诊,脉下只有病患不论来去,遂赛罕并未多问,只与二人相让往后堂去。一前一后,主仆二人默声而行。自来到中原,赛罕已是尽力放下曾经那看人总要刻骨刮心的犀利,况且中原人与草原人行为处世实在是相去甚远,若想不被人究,须得先不究人,可此刻这亦步亦趋的仆从却又引得他的注意。此人十七八岁的年纪,从不开口,从不与人对视,只低头服侍主人。这些时出入王候相府、大富人家,赛罕也见过不少随身小厮,却从不像这一个这般恭顺谦卑,若非还在人前,大有匍匐之势。再仔细瞧那低头掩下的面容,红唇白肤如此细腻清秀,衣领束得高看不到喉结,像是个伶人。 疑惑重重,落坐之后,赛罕借雨天假意吩咐先饮口茶暖身,一个眼色递给阿木尔便失手挡下一只热茶碗。说时迟那时快,那仆从立刻上手接,赛罕也一把握住,只是瞬间的工夫便一切如常。 指尖细弱的脉跳得他心惊不已!此人身体里阳气怠尽、齐根而断,若非幼年大难,他只能是个……宫人。 若如此,那面前他这位主人……又是谁? 强压震惊,赛罕把住这位主人的脉。果然是养尊处优,内里空空,眼下尚无大害,却把清了能让这位屈尊到此僻静之处来寻他这江湖大夫的因由。若是料得不错,这主人已是多日不得欢处尽兴,空怠了良辰美景、大好的时光。男人的耐力实则远不及女人,力道可练、气可攒,可所谓精神须得养蓄。夜夜欢歌,再是龙精虎猛也根本耗不得年少,更况眼前还是个金玉软柔砌出来的坯子。 lt;a href= title=糙汉文 target=_blankgt;糙汉文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