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近前,沉周成见了女儿,焦心全都挂上了眉梢:“出了这样大的事,怎的不家去?” “爹……”沉令宜正欲解释,转头却见另一道高大黑影,当下面色简直比见了鬼还难看。她不敢再多留了,于是立马上前一步,扯了她爹的衣袖就要往家跑。 见状,男人浓眉一挑。 “站住。”孟开平冷喝道:“见我就跑,什么礼数?” 沉令宜的确被她爹教训过——今时不同往日了,私下里也罢,人多眼杂的场面则定要多些规矩。规规矩矩,对谁都好,也总不会出错。 眼下,孟开平是一路之长。他出声,没人敢驳面。灯笼里头摇曳的晦暗火光映在男人脸上,愈发显得他一双黑眸深沉似墨,盯人的时候比野狼发狠还唬人。威压之下,沉令宜也只好乖乖退了回来,老老实实侧身行礼:“见过元帅……” 她不情不愿的,声音倒比蚊子哼唧还小。孟开平懒得同她计较,他一手将灯笼甩给侍从,一边侧首吩咐道:“胡将军,沉将军,今日已晚,余事明日再议。” 侍从们恭敬退下,胡大海亦抱拳应了,先行一步。而沉周成则皱着眉头,又在原地立了片刻,还是放心不下。 “令宜,早些回去。”他嘱托道:“我和你娘在家等你。” “嗳。”沉令宜点点头。 人都散了。望着她爹一步步走远,寒风阵阵卷来,身旁的男人又不言不语,她扭头颇为不快道:“孟开平,我又没得罪你!当着我爹的面,你留我……” “披的这狐狸毛,她送你的?”男人打断道。 沉令宜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这件白狐斗篷,故意气他:“不然呢?筠姐姐又不似你一般小气。” 孟开平闻言一顿。冬日簌簌,最怕风雪。至纯至洁的白狐皮配上一番冰天雪地的琉璃景色,想来必然极美。 可惜了。 “日后,没有你爹的准许,你若再敢同齐闻道出城游猎,我定会一并重罚,绝不姑息。” 没想到孟开平冷肃道:“他此番挨了二十下军棍,想来十天半月内也不敢轻易撒野了。你好生提点着他罢,免得好了伤疤便忘了疼。” 说完,他转身就朝院内走。沉令宜被他惊呆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忍不住追了上去大喊道:“孟开平!你来真的啊?!你当真罚了他?!” “不然呢?”孟开平被她给绊住,依旧面不改色道:“他是中过箭的,当日九死一生,今日却以你涉险,难道不该罚?假使那箭再快些再准些,我想,你可没有他那样好的身板可以捡回一条命。” “我、我……”沉令宜抖着唇,愧疚万分道:“他若有五分错,那我也该担五分才对!你下这样重的手,他……” “他没有异议。” 沉令宜怔住了。 “令宜,这也是对你的告诫。”孟开平微微一笑,继续道:“我不会用军法处置你,但你也该明白,你们都不是孩童了。你若伤了分毫,比起齐闻道,更伤神痛心的便是你的爹娘。” “沐恩他没有选择,他的命不由他掌控,但你还有得选。” “且多爱惜你自己的性命罢。” 沉令宜从出生起就认识他,至今一十叁年,从昌溪到应天再到徽州府,将军百战,战必惊心。她始终当他是曾经那个漫山遍野瞎跑、田间地头劳作的开平哥,何曾想过他竟会变得这般不留情面、不顾情分。 “开平哥,你从前不是这样的。”她低低道:“我晓得你是为我好,可沐恩他……换作从前,你万万不会伤他,不论他犯了怎样的过失,你都会千方百计替他周旋。为什么自应天走后,一切都变了呢?双玉哥哥长久无信,思本哥哥待我们也不如从前亲近,如今就连你……别瞒着我,难道是应天那边出事了吗?” 孟开平静静听着,并没有安慰她,只是道:“利欲熏心,权势移性。莫要轻信旁人。”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