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阳坊,左仆射王府。 黑夜如墨,浸着凉气,一丝丝地钻进背心和脖颈,罗仁甫打了个哆嗦,才觉自己候在王翟的灵堂外,已经站了半个时辰有余。 终于,里面响起一声淡漠的“进来”。 罗仁甫咽了口唾沫,低头行了进去。 灵堂内,新丧的白幡挂的到处都是,有人经过便会缓缓地飘动,无端让人觉得寒凉。王瑀一身丧服坐在王翟的牌位前,一沓沓地烧着冥纸。 罗仁甫见王瑀并不搭理自己,赶紧恭敬禀报,“派去大理寺的刺客,下官已着人处理好了。” 王瑀没有看他,拾起一旁的火钳挑了挑堆积如山的纸灰,几星火光飞出来,呛得罗仁甫忍不住咳嗽。 他慌忙捂嘴,复又忐忑地接着到,“人是昭平郡主赶来救走的,秦将军因此还受了伤,依下官来看,他应当是没有问题。” 王瑀依旧是不语,面前跃动的火光映上他苍老的眼,隐约显出几分暗藏的锋芒。罗仁甫心头一跳,慌忙继续道:“只是其中一名刺客提到一件关于谢景熙奇怪的事,他说……谢景熙不仅会武,且还不差。” “嗒!” 手中铁钳碰到烧纸用的缶,发出一声脆响。 王瑀终于不动声色地掀起双眼,沉默地攫住他。 罗仁甫赶紧道:“谢景熙入京八年有余,从他在国子监之时起,便不曾听闻他会武。且不知王仆射还记不记得?” 他继续道:“定国公谢钊的那个公子,自小因体弱,常年卧病,束发之前,都是养在安西府的内宅。就算是后来身体好了可以练武,但功夫练的是童子功,半路出家和一以贯之的路数,行家一试便知。” 王瑀沉默,片刻后忖道:“你还记不记得当年谢景熙入京,他的身份是谁确认的?” “是温良。”罗仁甫道。 “温良……”王瑀将这两字在唇间咂摸,仿佛落入了什么久远的回忆。 这人是温姝的父亲,与谢国公和夫人有些旧交。因着这层关系,谢景熙的开蒙师父便是温良。故而要说王瑀身边,有谁是见过谢国公的这位世子,那人便只能是温良了。 回想温良当时初见谢景熙的欣喜和自然,王瑀觉得,确实不像是在做戏。况且为了让温良完全受他掌控,他还以温姝的婚事做了要挟。温良若是敢骗他,岂不是罔顾自己女儿的性命? 可官场沉浮数十年,王瑀当然也知道人心最为复杂。复杂到有时候连它自己的主人都不够了解…… 思及此,他抬头看向罗仁甫道:“找人查一查这个谢景熙的身份。” “等等。”他突然改口,对罗仁甫道:“倘若谢景熙的身份真有问题,对方只怕是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怎么会叫我们轻易查出?” 他一顿,复又道:“那就查谢夫人,既然谢家与温良有交情,就让温姝去查。有她妹妹在手上,不怕她不听话。” * 北麓山,慈恩寺。 从沣京颠簸到北麓山,谢夫人一路上就吐了叁次。等到马车在寺门前停稳,同行的嬷嬷赶紧将人搀了出来。 “哎……”谢夫人一边叹气,一边抚胸给自己顺气。 一旁的嬷嬷看不下去,也跟着愁云惨雾地叹到,“但愿大人能懂得夫人您的一片苦心,往后真能顾及顾及自己,别让夫人这么费心。” “哼!他?”谢夫人哼哼,怨道:“他要真能顾及自己半分,我也不至于每日担惊受怕,专程驱车到这里来替他祈福了!” “哎哎,是。”嬷嬷安慰着谢夫人,待她缓过来,两人才一前一后地近了慈恩寺。 慈恩寺是沣京有名的寺庙,迄今已有百年历史。但神奇的是,每一次的王朝更迭,慈恩寺都能在战火中幸存,故而百姓更加坚信这里有佛主庇护,连年上香求佛之人不断,香火鼎盛。 谢夫人将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