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十六噌的一下子从榻上坐起来,臀部刚挨了一顿打,被这么一压,立刻疼的他龇牙咧嘴眉头紧皱,他索性跳下榻来,眼眶红红的说道:“该打,你若真心疼我,不如打死我了事,反正……反正你也不打算要我了,皇嫂嫂被你撵走了,蒋楚二妃也都是摆设,你的病你也从不上心,只一个劲儿的压迫我,你……你既然如此,当初又为何夺位,不如任由我在掖庭被人磋磨死,也好过一瞬天堂,一瞬地狱,你都……你关心我的死活干嘛?!” 辛励怔然,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敏感叛逆的弟弟,沉默良久,他轻咳一声道:“我如何不要你了?你如今一年大似一年,若不成才,我如何对得起阿爹阿娘。” 小十六气呼呼的站在一旁,看着他一向敬重的九哥在奋力掩饰尴尬,不禁开口说道:“我背三篇《论语》之后九哥陪我去西园玩。” “成交。”辛励收了戒尺,从书房里找了一本装订精良的《论语》递给他。 一个时辰后,兄弟二人出现在了西园里。 西园是前代王爷的园子,前代覆灭之后,被人买了下来,装扮一新,对外开放,每到春天或者逢年过节的时候,游人如织,热闹非凡。 西园初代园主是个风雅之人,对园林山石之术造诣颇深,由是西园风光在洛阳诸多园林之中十分出名。 不过,这些在辛励的眼里没什么所谓,在他看来,再如何绝妙的风景不过都是些深深浅浅的光影,索然乏味的紧,他出现在这里不过是哄一哄幼弟而已。 小十六察言观色引着辛励去西园的百花园,如今正值盛春,园中姹紫嫣红,群芳争艳,好不热闹,他指着一枝牡丹道:“这朵开得巧,玉带洒金,一朵花竟有两种颜色,九哥,你说奇不奇?” 辛励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哥只是看不清颜色,又不是傻,这只是一朵普通的翠玉牡丹而已,何来两种颜色?” “……”小十六吃了个憋,嘚吧嘚吧个不停地小嘴难得尴尬的闭上了,哎。 小十六挠了挠头,欲要找补些什么。 忽闻对岸传来一阵悠扬婉转的歌声:“桃花十里影,摇荡一江春。” 歌声犹如莺啼婉转,绵绵的落入游人的心头,令人为之一醉,仙音妙曲,不绝于耳。 “谁在唱歌?”小十六的耳朵支了支,好奇的问道。 “回小主子的话,今日有歇芳楼的招牌娘子在园中摆戏台斗曲儿。”随从回复道。 小十六刚想抬步去瞧瞧热闹,但见九哥眼里都快冒冰渣子了,他识趣的收了脚步,干干笑了两声道:“本公子岂是那等好热闹的俗人!” 不及多时,耳边传来一道更加优美悦耳的歌声:“江南好,风景旧曾谙……” 辛励神色一顿,以为自己听错了,刚欲抬脚走,便又听到“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两句,同样的嗓音,同样的停顿,同样的起合与软糯,他豁然转头,朝那戏台处奔去,心如擂鼓,死去多时的心突然活了过来,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是不是她?一定是她的,对不对?!老天终于肯听自己的呼唤,将她还了回来,是不是?! 风在耳边呼啸,小径两旁的树木花丛迅速朝后退去,大把大把失落的时光朝他拥挤过来,他终于再次听到了劈开他无尽黑暗噩梦的歌谣。 第6章 小十六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素来沉稳的兄长飞速朝戏台那边跑去。 他伸手喊了一句:“哥……”哎,算了,跟着跑过去看看吧。 他们所在的地方离歇芳楼搭建的戏台子还有一段距离,等辛励掠过众人跑到台前时,那歌声已经停止了,只有一个弹琵琶的女娘在台上表演,并无人再唱歌。 辛励捉住一旁的歇芳楼管事问道:“老丈,敢问刚刚是哪位娘子在唱白乐天的《忆江南》?” 被歌声吸引来的人不止辛励,歇芳楼的管事显然对此应对自如,他眯着眼抬头瞧了辛励一眼,见其穿着富贵,气度非凡,又容貌绝美,一看就知是大户人家的少年郎,顿时眉开眼笑起来,视其为歇芳楼的潜在贵客,对辛励的盘问也乐得回答:“是我们歇芳楼新来的教习娘子。” 辛励心跳如鼓,他声音微颤道:“她现下在何处?” “天色不早了,教习娘子唱了一首便收声回家去了。”歇芳楼管事摆了摆手,露出一副十分遗憾的神情来说道,“很是不巧了,不过若公子惜才,不妨三日后去歇芳楼坐坐,那日有教习娘子的场。” 这是茶楼最常用的拉客方式,也是歇芳楼在此摆戏台的目的。 大尚民风开放,百姓喜欢在茶楼喝茶斗曲听说书人讲书,茶楼里每日人来人往热闹的很,而且热爱曲艺的达官贵人们在下朝之后亦会去茶楼里坐一坐,学唱两首小曲儿,或是教习些笙箫管乐也是常有的事儿。 歇芳楼管事口中的教习娘子并不一定是乐户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