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用的则是纸。 纸浆拍成的面具,十八层纸浆一层一层迭成硬壳,做出来的面具高度将近半米,宽也有30厘米,比人脸要大得多。 几百人的大傩,有面具的演员少说也有几十个,那些面具全是孙婆婆一张一张拍出来的。 孙婆婆一辈子没结过婚,晚年独自住在山凹下,脾气也孤僻,有时村委会去送东西,都吃了闭门羹。还是前几年村子搞文化旅游的时候,村支书亲自登门拜访,她才肯口述了一段唱词,支书儿子是大学生,给改成了现在村里演的剧目。 “可惜,孙婆婆死了快三年了,不然现在是不是也能评个什么民间非遗传承人?”杨主任大摇其头,显得很是有些遗憾,说孙婆婆无儿无女,建国之后又不让宣扬迷信,她也没收个什么衣钵传人,孤零零地死在家里,还是村委会给收拾的后事。门上挂了把大锁,从此再也没人进去过。 杨主任的话匣子一打开就停不下来,第一次有华侨来参观,杨主任觉得这是三台村冲出国门走向世界的好机会,两眼放光地逮着兰朔好一顿介绍,看看时间,又坚持要带意大利友人参观村里这两年新建的文化街,再尝尝纯天然的散养土鸡。 杨主任的注意全放在兰朔身上,同行的谢萦基本变成了背景板。不过正好她也不准备再继续待下去,谢萦笑眯眯地向两人告了辞,只说要回农家乐休息。 目送着两人走向反方向,少女转过一道弯,背着飞机包向村子深处走去。 三台村背靠大山,被环抱在山坳中,地图软件到了这里也只能指出主干道。 谢萦在村口问了路,一路朝山脚下走。很快就都是土路,村民大量外流,房子大多是长期没人住的,旁边田地里长满了杂草。 小旭已经住了两年院,从县里到市里,又辗转到省城,父母都在外奔波,不知道他的家现在会不会也是这样。 到中午的时候,谢萦才找到了孙婆婆家的院子外。 的确是很偏的位置了,后面就是山坡。再往前数几十年,这样靠近山的地方是不能住人的,因为晚上可能会有野兽。 早年间山上树已经砍过一批,现在四下里都荒得不行,别说人烟了,连草都稀稀疏疏的,虽处于阳光之下,却是一片死气沉沉的萧条。 从孙婆婆死后,这里再没住过人,甚至附近的村民都早已迁走。院子里只剩下一棵老槐树,不过树心已经中空,只有树皮还活着。 谢萦绕着院子转了一圈,从土墙上翻了过去,停在孙婆婆家门前。 土坯房,木头梁檩椽子,瓦片已经掉了不少,一把大锁挂在门上。门上对联已经剥落半边,风一吹就跟着簌簌摇晃。 少女站在门前,从包里取出了线香点燃,老山檀浓郁醇厚的气味很快飘散开来。 飞机包里正发出微弱的挣动,像是鬼车在扑扇着翅膀。谢萦把包放下,双手平举着线香,恭恭敬敬地鞠了三个躬,再将它们插在了槐树下半朽的泥土里。 她上高中的时候,《鬼吹灯》刚开始连载不久,里面说摸金校尉在开棺之前,要在墓室东南角点一根蜡烛,如果蜡烛无风自灭,就要赶紧退出去。谢萦买了一本看完,缠着哥哥问这样到底有没有用,谢怀月只是笑,说没什么用,但还算他有点礼貌。 这座废弃三年的房子,里面阴气之重和棺材也差不很多了。 谢萦又鞠了一躬,低声默念道:“我并非有意打扰。只是村子里有个孩子快死了,人命关天,缠着他的那东西太凶,我须得进来看个明白。” 然后,她摸出一根极细的铁丝,开始撬锁。 铁丝探进锁眼,挑着针脚微转,卡扣发出轻微的“咔哒”声,这种老式铁锁撬起来难度不大,正因如此以前农村为了防贼才会家家养狗。 但这时,谢萦突然停下了手。 她撬锁的水平一般,但仅凭这个感觉,已经能发现…… 这锁…… 被人撬过一次。 ———— 晚上还有一更。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