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在这个世上没人会在意他们两人的生死,在那群人眼里,他们只是不要钱却能任意驱使奴役的牲畜。 牲畜而已。 死了便死了。 天光昏沉,寒风卷着霜雪,铺天盖地涌来,数不清的飘雪仿佛生出了尖刺,冷酷地落在人身上,将皮肉刺得鲜血淋淋。 马厩里,白羊的呼吸声越来越弱。 流衡握着他的手,不停地哈出热气,试图捂暖白羊冰冷的肢体。 他哭道:“不要睡啊……白羊,你再挺挺……很快就不冷了,我求求你……再坚持几天,好不好?” 白羊嘴唇冻得青紫,费力地蠕动两下,气若游丝:“阿衡,你逃吧。” 流衡摇头:“我们一起走。” 白羊扯了扯嘴角,似是笑他天真,缓了半响,白羊才又有力气道:“阿衡……我想家了,好想好想。” 眼见白羊气息越来越弱,流衡咬咬牙,用满是脏污的袖口擦净泪痕,他轻拍白羊的脸,哽咽道:“你等我,我这就去给你找郎中。” 白羊不知有听没听见,只是从喉咙深处溢出一声极轻的嗯。 流衡只给自己留了件里衣,其余的衣物全盖在白羊身上,而后一头冲进风雪里。 寒冬雪夜里,一个瘦小的身影穿梭在大街小巷中,一家药铺一家药铺的去敲门,但毫无例外,没有人伸出援手。 “没钱你看什么病啊!” “晦气玩意儿,滚滚滚!” “不是我不救你朋友,实在是小本生意,爱莫能助啊。” ...... 一次次的拒绝,流衡希望几近全无。 他呆呆地站在寒风里,四肢早已被冻得失去了知觉。 直到一辆马车从前方驶来,流衡死死地咬住嘴唇,决定孤注一掷。 他闭上眼,直愣愣地张开双手,试图将马车拦下。 后面发生的事情流衡记不清了,只知道等他回过神来时,他已经回到了马厩,而不远处站了一个成年男子和一个少年。 两人模样清俊,衣着华贵,五官十分相似。 流衡本以为他们是父子,却听少年叫男人皇兄。 少年声音清润温和:“皇兄,我们帮帮他吧。” 男人俯下身,温柔地揉了揉少年的脑袋:“你忘了我与你说过的话了。” 少年眼皮垂下,浓密的长睫上落了几片晶莹的碎雪。 他轻声道:“我生来就是一把刀,斩世间罪孽,护天子周全,除此之外,不做无用之事。” 男人满意地拍了拍少年的脸,眉眼慈祥:“既是如此,你看也看了,便走吧。” 流衡整颗心都揪了起来,他立马跪在地上给两人磕头,弱小的身板不断发抖:“救救他,救救他,贵人们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少年眼底有动容,但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感到骇然。 他牵住男人的手,指着流衡:“皇兄,我想让他做我的死士。” 少年轻笑:“这小孩那么重情义,应该会是一条很听话的狗。” ...... 秦郎中道:“后来你这位小护卫把自己卖给了一户富人家,白羊说他将全部卖身钱留了给自己,便不知所踪了。” 顾九无声叹息。 这实在不是一段美好的回忆。 “我和白羊便是在他眼睛坏了之后遇上的,”秦郎中解释道,“算算日子,应该快有十年了吧,最初遇见时,便是在神女庙。我瞧他孤苦无依,就把他带在身边。” 顾九多问了句:“这里?” “当然不是,”秦郎中笑道,“大宋疆域辽阔,又不是只有凤凰山有神女庙。” 他顿了顿,看向白羊,神情温和:“不过至此之后,他便一直坚信有神女庇佑他。” 顾九点点头,虽是觉得无稽之谈,但这种事情她没有资格发表看法。 秦郎中道:“而我之所以会暂住在袁家村,是因为听说医圣吴真人曾在汴京出现过,我便想去请教一下有关眼疾之类的问题。” 顾九隐隐觉得哪里有不太合理的地方,静了会儿,想到了疑点:“可我记得秦郎中家中不是有位母亲吗?难道秦郎中四处云游时,也带着令慈?” 秦郎中目露惊讶,似十分欣喜:“没想到顾娘子还记得我的母亲?” 顾九对他这个反应有些不太理解。 记得这件事于秦郎中而言很重要?正常情况,一个人不应该是因为旁人还记的他本人而会比较欣喜吗? 顾九客气地笑了下:“当然记的。” 秦郎中点点头,坦然道:“母亲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自然不舍得分离。所以我无论去哪儿,母亲都会陪着我。” 顾九眨了眨眼,不动声色地掩去眸中的惑意。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