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九硬着头皮点了点头,然后下楼,顺着木梯爬了上去。 然而女掌柜却不再开口,静静地望着远方。 顾九尝试着打破这份沉默:“你刚才吹的是什么曲子?” 女掌柜偏过脸看她,不答反问:“好听吗?” 顾九心一横:“如听仙乐耳暂鸣。” 女掌柜极淡地笑了下,听出了她故意偷换的字眼。 她这才道:“这是我姐姐教我的,可惜当初我未认真去学。” 可惜? 顾九敏感地意识到这个词背后应是隐藏了什么。 是没学会的可惜。 还是故人已不在的可惜。 不待她接话,女掌柜忽然跃下屋顶,淡声道:“有人找你。” 只留给顾九一个消瘦的背影。 “顾娘子,高少卿来了。” 流衡从黑暗中走出。 顾九抬头望了眼悬在夜幕中的孤月,低头看了眼木梯,认命地爬了下去。 回到邸店前院时,楚安已经从房里出来了,旁边站着高方清。 顾九见楚安神情不太对,不由蹙眉:“出事了?” 高方清沉声道:“适才有人来报,那屠户的母亲自缢……认罪了。” …… 夏夜,草丛间虫鸣声不断,书房的窗棂虚掩,微风吹过,木窗轻轻晃动,一抹幽莹趁机从黑暗中溜进房内,披了层薄薄月色,漫无边际地飘浮在暖橙的烛光中。 最后,轻飘飘地落于一片冷白之上。 沈时砚执笔的手陡然停住,豆大的墨汁浸染了白纸,毁去他写了近一个多时辰的东西。 他眼尾微动,鸦睫悄然垂下,遮住那双浸透薄凉的黑眸,静静地看着右手指节处的小流萤。 沈时砚仍是保持着流萤落在指节时的姿势,随着时间流逝,那纸上的墨点越来越大,远远看着,像一只丑陋的黑虫。 “王爷。” 有人进到书房,手中拎着鹰笼。匆忙的脚步和沉稳的声音惊扰了流萤。它扇动着薄翼,慢悠悠地飞走了。 沈时砚放好笔杆,解开绑在鹰爪上的细竹筒。 里面共有三张书纸,上面的黑字密密麻麻,将顾九今日在西京的所言所行所遇,事无巨细,全部记录了下来。 浏览至某处时,沈时砚眉心皱起:“她受伤了?” 下属不敢吭声。 沈时砚心底涌上来一阵烦躁,太阳穴隐隐作痛,慢慢地,似乎有千万只蝼蚁在头颅中攀爬啃噬,痛得他呼吸滞涩。 下属脸色刷地一变:“王爷?!” 沈时砚意识开始涣散,冷汗粘湿了他额角处散落的几绺乌黑发丝,视线中一切愈发朦胧失真,剧烈的疼痛折磨得他恨不能凿开脑袋。 “碰——” 身体重重倒地。 下属吓得魂飞魄散,一边扶起沈时砚,一边冲外面喊道:“来人!” 沈时砚反手紧拽住下属的手腕,薄唇苍白:“备……马。” 可这种时候下属哪敢领命离开,很快,又一人从外面进来,手里端着药碗。 沈时砚眼皮无力地抬了抬,看着那黑褐色的汤药,眸中尽是深不见底的厌恶。 多少年了……他像个废物一般,离不开这东西。 以前受先皇牵制,现在是那个人。 沈时砚似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扯了扯唇,在痛不欲生的折磨中,他竟生了些许报复的快意。 先皇千算万算,却没算到他所命人研制出的毒药,会成为别人报复他的工具,他所养出来的怪物最后却被仇人利用来对付他。 喝尽药,疼痛一点点消散,理智也慢慢回笼。 他不能走。 他现在还不能离开汴京。 沈时砚按着太阳穴,闭了闭眼,哑声道:“那批东西运到哪了?” 下属道:“皇城司据点拔掉时,东西才开始从惠州运出,算算日子,应是快到衡州了。”m.hzgJJx.cOm